2001年管虎执导、陈道明主演的经侦反黑剧《黑洞》,马伊琍饰演的是一个地方恶霸的情人。演员表的末尾,跑龙套的角色。20年过去了,许多观众也许已经记不起来那个清秀柔弱、楚楚可怜的“小云儿”,但谁不知道马伊琍呢?每个年代的当红戏,都有她美丽的影子与成长的足迹。

话剧《千里江山图》,她演女一号凌汶。在以男性群像为主的小说原著中,凌汶出场不久就牺牲了。舞台上凌汶的戏也就20分钟不到。凌汶一直在寻找她失踪了三年的丈夫龙冬。她和龙冬都是中共地下党党员。“他留下了纸条,让我等他。我就等他。这一等,就是三年。他到底在哪里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在不在?”她缓慢又带些恍惚地对前来接头、形影不离、貌似追求她的易君年说着自己的心事。马伊琍的音色动听,声线不高,但吐字清晰。即使坐在剧场的后排,也能听得见凌汶的心痛与心碎。在《我的前半生》里,马伊琍的台词有迅猛激烈的一面;《繁花》中的沪语,她说得风生水起,自呈戏台。—“马伊琍的戏太少了。”一同观剧的朋友感叹道。“但你还是记住了。”

“你还是记住了。因为她是马伊琍。”——能带你深深入戏的演员就是好演员。不好的演员,就是那种长得再好,也让你分分钟出戏,并替他搭戏的那位遗憾抱屈。

自然流畅一贯是马伊琍的演技特点。而在电视剧《繁花》中,她让我们惊讶地看到了她的“失控”,玲子的失控。这个部分也是《繁花》最精彩的戏份之一。一位貌似独立的女强人,一个见惯上海滩市面的女老板,面对着熟悉的伙伴突然议论宝总的男女事,她自己被掩盖的、自己不甚清楚的心事无端被触痛,瞬时之间,身姿大于语言迅捷变化,面色陡转,等到撕破脸的台词总爆发时,身心的内部发酵已然完成。炸弹的碎片是要清场后再去处理的。“不由自主”是演员在片场的最佳状态。所谓失控,其实与控制是一体两面。有所控制,控制得好,失控才令人深窥到了人物的内里,感情的深渊。马伊琍的“失控”仍然是她自然流畅的一部分,这一次,她只是让我们认识到、欣赏到她深刻的、立体的塑形能力。

曾经在《找到你》的电影首发式上,见到马伊琍真人。是她与姚晨双女主的戏,她演一个来自乡村、因失去女儿而到城市想有所抱负的悲情女子。舞台上直面观众的马伊琍文静温和,这气息与剧中的角色是相通的。而在一些影视授奖仪式的星光耀眼场合里,她往往是得体俏皮、对应敏捷,既显女性的美仪,又示独立的个性。智商、情商、艺商全线在位。

马伊琍,《千里江山图》的开场,她穿着蓝色旗袍,与众演员齐坐一排,手捧小说,是第一幕的朗读者。话剧导演找到她,或者她选择演话剧,在《繁花》之后,怎么看都很自然。

那个易君年,就是杀害凌汶丈夫龙冬的国民党特务。黑漆漆的广州老房子,寻找丈夫足迹的凌汶被易君年杀死。“你为什么老想着他?放不下他?” 易君年不仅是杀害那对年轻夫妇的凶手,他的坏、他的残暴里有着毁灭美的变态。看着马伊琍饰演的凌汶,那纤弱的身体在恶手之下缓缓倒下,背景幕布上飞溅的鲜血,悲凉悲壮的洞箫之音,舞台的效果放大了小说的深沉。让我们回过头去,又想到凌汶出场时说的那个“等三年”。

青春,爱情,信仰,牺牲,是走出剧院让人思考的。而始终在成长的马伊琍,也一定因为舞台,找到她新的精神滋养。她是聪明的,一贯如此。(南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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