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周小婷，文：舒云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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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礼拜，我正在浙江出差，为了推广公司产品，拜访客户忙得脚不沾地，突然接到表弟电话，说表婶的生日快到了，家里要给她办一场，问我能不能赶回来。我一听，二话没说，立即购买最近的航班，当天晚上就赶回了老家。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咱们老家当地习俗，讲究的是“做九不做十要”，表婶今年正好69岁，即将踏入七旬古稀，这个生日尤为重要，她一生勤劳清苦，柔弱的肩膀为我们撑起一片天，事事为我们牺牲太多，却从不为自己计较，如今，是时候要好好报答她了。

早在半年前，为表婶筹办生日，这个计划就已经在我心中酝酿了，举办生日宴会这些都好办，只是要送一份什么样的寿礼，让我有些头疼了。

表婶为人勤俭节约，太过贵重了，怕她有心里想法，不愿接受，太简单了，又不足以体现我对表婶的孝心，丈夫老何见我忧心忡忡，给了我一个建议，那就是：“陪伴！”。

有了丈夫的建议，我瞬间就有了想法，于是早早做好了安排，就等表婶寿辰当天，给她一个惊喜了。

同事见我突然改变了行程，只为了给表婶过生日，她一脸不可置信，毕竟后面要见的客户是很重要的，可我却无比坚定，因为在我心中，表婶就是我最亲的人，没有表婶，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飞机商务舱里，看着周边的人都在闭目养神，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零星的光点如星星般闪烁，我难掩激动的情绪，回想自己36年的人生，我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

我叫周小婷，1989年冬天，我出生在桂东南的一户农村人家，在我5岁之前，也曾和其他小伙伴一样，有父母疼爱，有着温馨的家庭。

爸爸是村上小有名气的泥瓦匠，带着队伍帮人建房子，那个时候也算的上技术活，虽然辛苦，但是好在收入稳定。

印象中妈妈会些手工活，平日里基本不用干什么活，爸爸这个建筑队都是农闲时干活，农忙时下地，家里的两亩水田，也都是爸爸一个人负责 ，村里的妇女别提多羡慕我妈妈了。

爸爸的建筑队成员，都是自己村里人组成，只有一个是外来人，那就是表叔。

爸爸他那辈兄弟姐妹多，小的时候家里困难，奶奶就送他到表叔家借住过一阵，两人虽然是远房表亲，但是是关系却胜过亲兄弟。

记得那会儿我拉着妈妈的手，要去看爸爸建房子，爸爸和表叔他们顶着烈日，在太阳底下砌砖，汗水浸透了他们发黄的衬衫。

当时表叔见到我，笑呵呵招呼我过来，然后从兜里掏出2角钱，弯腰递给我，说：“小婷，天热，拿着去卖冰棍吃！”

我接过钱，别提多开心了，结果这个时候妈妈却拉着脸，说：“你这丫头，我平时是这样教育你的，什么都敢伸手要啊？”

表叔在一旁听到，神情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我，见到我脸上就要挂起了眼泪，忙笑着安慰道：“好了，小婷，没事哈，表叔这专门给你准备的，你收好哈！”

得到了表叔的肯定，我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又有了笑容，一路小跑去小卖铺了。

表叔也是只有一个孩子，表弟小我一岁这样，表婶跟我妈妈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表婶的厨艺很好，仿佛什么食材在她手上都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那时候物质匮乏，人们除了种地，妇女都没什么工作可以干，表婶为补贴家用，她利用手艺，木薯加上白砂糖，熬煮糖水，这木薯糖水她每天都煮一大锅，推着三轮车到集市上卖。

赶集日她会路过我家，每次都会停下来，给我打上满满一大碗，那时候炎热的夏天，喝上一碗糖水，满满的幸福感。

我妈妈她不爱喝，每次见到表婶推着车来，她总是进房间关起门，表婶也明白我妈妈的态度，总是给我打了糖水后，不多做停留，就急匆匆离开。

1996年，工地上突然传来噩耗，爸爸从二楼踩空跌落，当场不省人事，被送去医院途中，人就没了。

表叔最后将爸爸送了回家，妈妈哭得很伤心，家里叔伯们帮着操办了后事，当时那个工地老板，也主动上门，赔偿了1500元。

爸爸走后，妈妈伤心了一段日子，终于从悲伤走出，一改往日的形象，也开始打理自己，经常一个人赶集，晚晚才回来，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肚子饿了，想到叔伯家讨口饭吃，伯娘和婶子见到后，忙把门关上，生怕我进屋赖着。

表婶卖糖水回来，路过见到我一个人蹲坐在家门口，她忙停下来，得知我已经一天没得吃饭了，她心疼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忙从车上拿出两个大包子，全部给我，说道：“小婷，赶紧吃，这孩子，饿坏了可咋办啊！”

爸爸走了半年后，家里的田地也荒了，妈妈根本无暇顾及，她打包行囊，跟我说要外出打工。

我根本不懂什么叫打工，只感觉如果妈妈离开后，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她离开那天，我哭着拉扯她的裤脚，可她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哭声引来了左右邻居，邻居看着我可怜，找来村干部，村干部来时，我妈妈也已经离开了，我的安置问题，成了个个头疼的的事。

村干部首先找到了我大伯，大伯平日里对我也算蛮好的，他当众对村干部承诺，说他会抚养我。

当天我也跟着大伯回到他家，结果大伯娘却黑着个脸，冲着大伯念叨着：“自个家都有三个娃，你倒是仁义了，平白无故多出一张嘴，要养你自己养，明天我就搬回娘家去！”

大伯虽然对我好，可耐不住伯娘念叨，第二天一早，大伯借故出门了，由伯娘将我送到村委会，伯娘在村委哭闹，说她们家三个娃，自己都养不起，哪里还能再养那么多。

村委无奈只能带着我，去找小叔家，结果小叔夫妻俩直接一口回绝，说他们也困难，没办法，最后大门紧锁。

村干部也无奈，就在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我的时候，表婶赶了过来，她气喘吁吁，找到我，然后拉起我的手，直接对村干部说：“这孩子，我养了，让她跟我走吧！”

村干部在得知来人是我表婶后，也放松了警惕，见有人愿意抚养我，也是过来询问我的态度。

我在经历过前面叔伯们的冷漠后，我也变得不再相信别人了，一股脑想要挣脱表婶的手，可无论我怎样用力，都挣脱不了，最后我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被表婶强行带走了。

路上，我一句话没说，表婶摸着我的头，轻叹一声，说道：“丫头，今天开始，你就在表叔家，我们都把你当女儿一般对待。”

表叔特意将一间偏房收拾出来，表婶换上新被子，表弟还将他的小拖鞋给了我。

第一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夜表婶来看我，她见我在哭泣，打开灯后，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扑到表婶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表婶也是红着眼眶，紧紧抱住我，哽咽地说道：“丫头，别哭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第二天一早，大伯和叔叔找了上门，他们不是来接我的，而是来警告表叔他们，说：“这丫头，是我周家的骨肉，你要养可以，但是我们周家的田地，你别想侵吞了。”

表叔听后瞬间火冒三丈，正想反驳他们，表婶拦住了他，对我大伯叔叔说道：“田地我们一分都不要，但是小婷的宅基地，必须保留。”

大伯和叔叔听后本来还不愿意，但是又怕表婶将我送回去，只得同意了。

表叔不理解为什么要将田地让给他们，表婶却说：“田地要来用处不大，小婷总要走出农村的，留下宅基地，是让她以后有一个念想。”

就这样，我在表婶家，一住就是16年，这么多年来，她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对待，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先给到我，以至于表弟都羡慕我。

考上大学那年，表婶把我带回了村里，她找来大伯和叔叔两家，当着他们的面，说道：“这孩子争气，考上了大学，这么多年，你们也没有来看望过一次，我也不想提过去的事情了，今天这宅基地你们分了，以后小婷也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如果你们胆敢去找她，我和你们没完！”

表婶说完，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带着我离开了。

毕业后，我靠着自己的努力，有来属于自己的事业，后来成家了，可表婶却有意疏远我。

我知道是表婶他们不愿意拖累我，可他们的养育恩情无以为报，我在城里买了房，要接他们进城住，他们老是拒绝，这次我什么都安排好了，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一个安详的晚年。

表婶生日当天，我拿出一串钥匙，将它塞到表婶手上，对她说：“表婶，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妈妈，房子是我特意为您选的，往后由我来照顾你们！”

表婶听后眼眶湿润起来，她哽咽说道：“丫头，别这样想，婶也只是养了你16年而已，没必要这样的，你有自己的生活，你们小家生活好了，我就开心了。”

我听后紧紧抱住她，抹了抹眼泪，又大笑起来，说道：“表婶，…不，这次我要改口，妈…妈，往后日子您老就享福吧！”

丈夫老何在一旁哼起了生日歌，表弟推来了蛋糕，表婶在众人的拥簇下，笑容满面，她缓缓切开了蛋糕，而我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