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歌站在咖啡馆门口,手机里那个地址他已经确认了第三遍。

到现在他二十六岁为止,真没想到自己会被逼着去相亲。

尤其是现在,他不缺钱,每天睡到自然醒,无聊了就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偶尔跟朋友小酌一杯,生活简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了母亲的名字。

“喂!牧歌,你到了没?林警官可是特别重视时间观念,你可别让人家等太久!”

江牧歌无奈地说:“到了到了,就在咖啡馆门口呢。”

“妈,我真不懂你这么急干嘛,我才26岁,有车有房谁要找不到对象啊?”

“别废话!”电话那头母亲声音突然提高,“让你去相亲你还觉得委屈是不是?”

“林警官是你王阿姨推荐的,正经公安局刑警,工作稳定,人品靠谱。”

“再说了你都26了,连正经恋爱都没有,整天在家不是睡觉就是吃饭,这像话吗!”

这次江牧歌听明白了,大概是要找个严厉点的老婆,好好管管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先进去跟人家聊聊。”他说完挂了电话,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

初春三月的天气还有点冷,屋子里却暖乎乎的,暖和的氛围让他稍微放松了点。

他环顾四周,很快就锁定了靠窗的那个身影。

林若雪提前发了座位号给他,江牧歌一眼就找到了。

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抢眼的漂亮姑娘,但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质。

蓝色高领毛衣配上白色长裙,一条干净利落的短马尾扎得整整齐齐。

“你好,是林若雪吗?”江牧歌走过去,声音温和。

她抬起头来,这才让他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淡淡妆容下,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就像能看透人心。

“你是江牧歌?”她声音比他想象中的好听,不过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感觉,“坐吧。”

江牧歌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到了她面前那杯已经喝了一半的美式咖啡。

“你来得挺早啊。”他心里默默想。

林若雪把菜单推给他,“想喝啥自己点,我还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江牧歌接过菜谱点了一杯全糖拿铁。

差不多了,她先开口:“我就直说了,你的情况我从王阿姨那儿已经大致知道了。传媒大学毕业,大学期间赶上电商直播风口赚了钱,毕业后开了家传媒公司,干了三年卖了,现在半退休状态。”

“你有想了解我的吗?”她问。

“没……没有。”其实也不是没想,只是他对这场相亲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我来说说我自己吧。”林若雪话锋一转,自顾自地开始介绍:“我现在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队长,住公安分配的宿舍,没有车。平时专心工作,没啥爱好。”

听完,她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两人沉默了会儿。

江牧歌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咖啡,犹豫着该怎么继续这次明显不太顺的相亲。

没想到,林若雪先开了口:“我觉得你挺不错,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江牧歌愣住了,自己啥也没说,怎么就觉得他不错了?

“我有这么好吗?”他忍不住问。

“嗯,挺好的。相亲就是这样,感觉还行就继续,不行就赶紧结束。”

林若雪抿了一口咖啡,接着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也挺好。”江牧歌结结巴巴地给了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那我们就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吧。”林若雪说道。

“啊?行……”江牧歌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下来了。

更没人知道,接下来一个月会发生什么。

一个月后,江牧歌和林若雪正站在民政局的照相处。

“来,男生女生靠近点。”摄影师示意,两人挤得更近了些。

这一个月,他们一共见了八次面。

三次是林若雪来江牧歌家吃饭,两次是江牧歌去她家吃饭,两次是他去公安局送夜宵,还有一次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今天领结婚证,是他们第九次见面。

林若雪穿着警服,江牧歌则特地穿上了之前工作时买的定制西装。

“笑一个,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开心点!”摄影师喊。

拍完后,两人出了民政局,手里拿着刚刚拿到的红本本。

“就这么结婚了?”江牧歌看着手上的结婚证,感觉有点不真实。

林若雪把证塞进包里,“怎么,后悔了?”

“也不是,只是感觉太快了。”

“没事,婚后我们慢慢来。”她挽着江牧歌的胳膊。

“呃……”江牧歌明显有点不适应,毕竟是跟一个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生结婚。

林若雪忽然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这个亲密的动作让江牧歌怔住了。

“没关系的,我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跟你结婚。”

这是林若雪第一次对他说“喜欢你”。

江牧歌心里一暖,正想回应,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好的,我马上到。”

“案件?”江牧歌早就习惯了这种临时变故。

这一个月来,林若雪不止一次这样放他鸽子。

这次她点头,“嗯,连环盗窃案,发现了新线索。”

顿了顿,她说:“你先回家吧,我忙完再回去。”

“行。”他答应。

林若雪说的“家”是两人合伙买的一套新装修的房子,准备当婚房。

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的冷静。

“我送你去吧。”

“好。”

婚礼定在两周后,是个小而温馨的仪式,只请了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

那天林若雪难得化了个正式妆容。

林若雪穿着简单利落的白色婚纱,美丽又干练。

江牧歌则穿上了西装,打扮得比平时正式多了。

在司仪的引导下,他们完成了整个仪式,接受了亲友的祝福。

林若雪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虽然江牧歌看上去有点紧张,但总算配合地把婚礼办完了。

晚上十点,忙完一切,两人才刚回到家。

林若雪一进门就立马踢掉了高跟鞋,倒在沙发上喊:“好累啊。”

江牧歌解下领带,笑着递给她一杯水,“辛苦了。”

林若雪接过水杯,两人的手指轻轻碰触,她抬头看向他,眼神里竟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谢谢你。”

江牧歌笑着说:“咱俩是夫妻了,哪用说谢谢,这都是应该的。”说着,他试探地挨着坐到她身边。

林若雪没推开,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江牧歌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得更近些。

林若雪靠近他,闭上了眼。

他低头,准备亲她温暖的嘴唇,手机却突然响了。

林若雪马上睁开眼,接起电话,“喂?什么事?”

江牧歌看着她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心里明白今晚又得被甩出局了。

“好的,我马上到。”

林若雪挂了电话,歉意地看了江牧歌一眼,“城南那边发生了命案,我得去一趟局里。”

“那……我送你去吧。”江牧歌努力掩饰失落。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局里会报销,你今天也累了。”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

“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就行。”林若雪已经穿好运动鞋,门也开着。

“抱歉,今晚你别等我了,先睡吧。”

话音刚落,她就出门了,连给江牧歌回应的机会都没让。

江牧歌洗了把脸,坐在沙发等她,最后累得睡着了。

就这样,俩人新婚夜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林若雪开锁的声音把江牧歌吵醒。

“回来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看向门口的她。

林若雪抬头,脸色苍白,眼下还有明显黑眼圈。

“嗯。”声音小极了,带着疲惫,“熬了一整夜,终于抓到嫌疑人了。”

她走到沙发边,径直躺下。

“好困……我先睡会儿。”

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稳。

江牧歌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她睡着,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外套和鞋子,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和手。

做完这些,他拿出一床被子,盖到她身上。

“这婚,跟没结差不多。”他在心里嘀咕。

时光来到结婚三个月零七天,江牧歌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

窗外雨声淅沥,他已经记不清林若雪多少天没回家了,是七天还是八天,也懒得去数。

记下来又怎样?人家不回家,根本没用。

江牧歌翻了个身,伸了伸懒腰,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林若雪回来了。

他赶紧穿上拖鞋,走到玄关问,“回来了?”

“嗯。”林若雪声音带着些无力。

“我先去洗个澡,一直在局里,没洗过澡,臭死了。”

“好。”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一股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林若雪一边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穿着那件白色真丝吊带睡裙。

“老公,帮我吹吹头发。”

江牧歌关了电视,走进卧室,坐到床边,开始给她吹头发。

阵阵香味从她发丝飘进他的鼻孔,他分不清究竟是洗发水味,还是她身上的体香。

林若雪挨着他坐下,一边拿着手机跟局里的同事聊案子。

头发吹干后,林若雪转身背对他躺下。

江牧歌关灯,从背后搂住她。

她没有拒绝,反而转过身,吻了吻他的唇。

两人分开后,林若雪突然说:“嫌疑人已经交代了,局里给我放了两天假,所以……今晚……”

“是真的吗?”江牧歌惊喜地问,这可是他们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假期。

“是真的。”她肯定地回答。

江牧歌一下子呼吸停顿。

三个月了,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也就只有偶尔的拥抱和浅浅的吻。

每当他想更进一步,林若雪总是说太累或没时间,渐渐他也不再提。

正当这温馨时刻被打破,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若雪身体微微僵硬,江牧歌习惯性示意她接电话。

“喂?”电话那头,她声音一下又冷静起来,尽管呼吸中还带一点余韵。

江牧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清楚接下来会怎么样。

“好的。”

“没问题。”

“我马上到。”

“没关系,不打扰。”

挂了电话,林若雪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不好意思,队长说嫌疑人还有个同伙,我得去一趟,用不了多久,很快回来。”

“没事。”他安慰她。

得到了他的理解,林若雪急忙起身换衣服,接着是门开关声,她又出去了。

江牧歌一个人躺在床上,被她身上的体温和沐浴露香气包围着。

他盯着天花板,忽然觉得特别疲惫。

这次不是失望,更多的是麻木。

他就那样一直等,等到凌晨两点,林若雪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什么信息都没有。

外面黑漆漆的,雨早停了,屋子里静得有点怪。

他随手披上一件外套,决定出去走走。

街边的夜宵摊还亮着灯,老板正收拾着烧烤和酒瓶。

江牧歌点了两瓶啤酒和点烧烤,坐在塑料凳上慢慢喝着。

冰凉的啤酒一口接一口滑下,却没法冲走心里的闷。

他想起三个月前的婚礼,朋友们羡慕地说:“你真有福气,娶了个警花。”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婚姻早已经空洞透顶。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活像两个房客。

林若雪的生活被案子、线索和嫌疑人占满,留给江牧歌的只剩疲惫的背影和匆匆的道歉。

不知过了多久,早餐店老板开始摆摊,夜宵摊老板也准备收摊了。

江牧歌付了钱,披上外套回家,家里依旧空无一人。

他刚进门,把鞋子踢到一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林若雪还是没回。

他拿起手机看,没电话,只有两条敷衍的消息。

【抱歉】

【案子有新情况,今晚回不去了】

消息发自凌晨六点。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揉了揉发麻的脖子,决定培养个新爱好。

开车到了郊外的一条河边,从后备箱拿出两个月前买的渔具。

找了个合适的钓鱼点,撑起折叠椅,准备组鱼竿。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里不让钓鱼。”

江牧歌整个人僵住,慢慢转过身。

林若雪穿着警服,脸色冷得几乎没有温度,就站在几步开外。

她眼睛下面黑眼圈明显,看得出是一夜没合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若雪第一个开口问。

她走近了几步,看见江牧歌那一整套钓鱼装备,忍不住又问:“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钓鱼了?”

江牧歌心里暗笑,这些渔具是他结婚一个月后买的。

她既不在意,也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些东西。

“难道我不能来这儿吗?”他努力压抑着情绪,声音带着些刺。

林若雪还是能感觉到他话里的锋利。

“我们在办案。”林若雪语气坚定又冷淡,“请你配合。”

三个月来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江牧歌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她。

“我难道还配合不够吗?我已经配合了三个月了!”

林若雪表情微微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高冷:“我是在工作,江牧歌,别在这里闹。”

“闹?”江牧歌轻笑一声,“我在家里被冷落了三个月,就想出来钓个鱼,你怎么就觉得我闹事了?”

林若雪也觉得自己委屈,丈夫完全不体谅自己的工作,还这么说她。

“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工作?”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体谅?”江牧歌嗓子一紧,内心痛了下。

“新婚夜你就去办案,三个月来我们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没有,每次约会都被你的电话打断!你让我怎么体谅你?”

林若雪脸色一白,声音颤抖:“你非得在这里说这些吗?”

“那我还能去哪儿说?家里吗?这结婚的日子里,你有几天是真正待在家?”江牧歌声音开始发抖。

周围的警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愣愣看着这对在争吵的夫妻。

“最后一次警告。”她声音压得很低,“快滚,别跟我吵。”

江牧歌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手握鱼竿朝着河面用力一甩。

林若雪呼吸急促,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铐,一把给江牧歌铐住了双手。

几名同事警察赶紧走过来,劝她:“林队,别这样,算了算了。”

“是啊,这样容易伤感情啊。”

但此刻林若雪正气头上,根本没听他们说话。

江牧歌一个字没说,脸色冷漠,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拘留室里,江牧歌躺在冰冷的长椅上,手铐虽然被取下,但手腕上的红印无声地证明刚才真的被她铐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道严肃的男人声音。

“你太冲动了,那是你丈夫,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江牧歌认得,是刑警支队队长张仲平。

林若雪声音没了刚才的底气,辩解:“他不配合工作……”

“我们搜遍了整条河岸,根本没找到任何线索,那里根本不是案发现场。”张仲平叹了口气,“去把他放了,好好谈谈,好好道个歉。

婚姻不是儿戏。”

脚步渐渐靠近,拘留室的门被推开。

林若雪站在门口,制服皱巴巴的,声音很低,“你可以走了。”江牧歌慢慢爬起来,一言不发,径直朝门口走去,连带身边的林若雪都没多看一眼。

警局大厅里,几个警察假装在忙自己的事儿,其实都在偷偷盯着这对夫妻看。

江牧歌领回了自己的随身物品,还有那些渔具。

林若雪跟在他身后,支支吾吾,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

“老公……我……”她终于开口,但声音软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离婚吧。”江牧歌突然说出这句话,声音虽小,却让大厅里的人全都听到了。

林若雪一下愣住了,嘴巴不停地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别冲动啊,”张仲平赶紧上前,“夫妻吵架是常事,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就行。”

“对啊,”另一个女警也跟着说,“林队工作压力那么大,你得多体谅体谅……”

江牧歌看着这些替林若雪说话的人,心里忽然笑了。

他们懂什么?懂新婚夜独自一人守空房的滋味吗?懂连续三个月被冷落的那种感觉吗?懂看着妻子用手铐铐住自己时的心碎吗?

林若雪跨前一步,抓住了江牧歌的胳膊,脸色惨白,声音虚弱,“老公……我……”

江牧歌猛地甩开她的手,整理好东西,“别这样,我累了。离婚协议我会准备好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局。

林若雪眼睁睁看着他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网吧包厢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面看不出是白天还是夜晚。

江牧歌揉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又一次变成了灰蒙蒙的背景。

他看了眼左下角,凌晨5:32。

这已经是他在“星际网咖”包厢里度过的第14天。

他伸了个懒腰,背脊骨头“咔咔”直响。

拿起手机瞄了眼,没有信息,没有电话,也没有林若雪。

饿了就点外卖,困了就在沙发上打个盹,臭了去员工休息室冲个澡,反正老板认识自己。

这日子,说实话,还挺自在。

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响,网吧老板王叔探头进来,“小江,告诉你个事,今天下午网吧得装修,得停业几天。”

江牧歌才从电脑前转了头,“行,我收拾收拾。”

到了中午十二点,网吧里已经没有一个客人了。

江牧歌走到厕所洗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了。

头发凌乱,眼袋下面扣着两个大黑圈,杂乱的络腮胡茬子都爬出来了。

他收拾好背包,轻声跟这避风港告别。

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到这个邋遢的年轻人匆匆走过。

江牧歌没什么目标,也懒得回家,打算去找个还能收留他的网吧呆着。

这一走,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悦足阁”足浴城门口。

他停了停脚步,想着在网吧待了半个月,浑身都酸痛了,洗个脚按摩按摩也挺不错的。

而且这里还有住宿服务,可以多休息一天。

前台的小姑娘笑嘻嘻地问:“先生,几位呀?”

“一位。”江牧歌掏出价目表,随便挑了个标价888的套餐。

前台小姐看他点的套餐,默默一笑,也没多说啥,领他进了个单人房间。

他躺在按摩床上没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年轻女人。

“先生您好,我是18号技师小美。”那甜甜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开始吧。”江牧歌闭眼放松。

技师先帮他洗脚,然后按起小腿来。

慢慢地,他感觉这半个月的疲惫一点点消散,身体舒服多了。

可按摩进行到一半,他突然觉得不对劲——技师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柔软的身体不知不觉蹭到了他的腿。

他猛地起身,“你干嘛呢?”

技师妩媚一笑,“不喜欢啊?知道了。”说完,她拉开旗袍拉链,整件衣服滑到地上,干脆利落地赤裸裸站在他面前。

这时候,江牧歌才明白,这家足浴城明显是做些不正经生意的。

他急忙说:“你赶紧穿上,老老实实给我按,我不要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没说完,包间门被猛地踹开,几名警察冲了进来,“警察!扫黄!不许动!”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江牧歌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那技师早已老练地抱头蹲下。

“抱头蹲下!”警察喝道。

江牧歌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照做。

随后,他和一群所谓的嫖客和技师一同被带回警察局。

警局里一片嘈杂,今天晚上扫黄行动抓了不少人。

江牧歌和其他男子一起挤在墙角,等待审讯。

“姓名?”警察过来登记。

“江牧歌。”

“年龄?”

“26。”

“职业?”

“无业。”

警察看了眼邋遢的江牧歌,觉得他完全符合嫖娼惯犯的形象。

“去哪儿了,干嘛?”

“洗脚按摩。”

“老实说。”

“真的就是洗脚按摩。”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牧歌心里一阵无奈,说了警察也不会信,非得把他当嫖娼的罪人。

突然,审讯室门被推开了,他抬头一看,脸色瞬间僵住——竟然是她,林若雪。

“你真的去嫖娼了?”她声音颤抖。

“我没去。”江牧歌翻了个白眼,“我真的只是想洗脚,谁想到那个女的自己先开始脱衣服。”

“你还会找借口了?”林若雪声音突然提高,“就因为没夫妻生活?是不是找个人都无所谓了!”

她一连串的话像刀子刺进江牧歌心底,他本就火气上头,终于忍不住喊:“我说了没嫖娼!”声音炸开了整个审讯室,引来旁边所有人侧目。

“那到底去哪儿了?”林若雪紧追不放。

几个知道两人关系的警察赶紧冲过来把他们拉开。

“好了好了,别吵了,先调查,姐夫不一定真是去嫖娼。”有人劝。

林若雪被同事挡到一旁,胸口起伏剧烈,泪眼朦胧。

江牧歌也被警察拉到椅子上,靠着一旁,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累,这段婚姻到底还剩什么?好像除了彼此伤害,什么都没了。

几个小时后,警方调了足浴店录像,技师口供证明江牧歌没嫖娼。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审讯室,看到林若雪坐在门口长椅上,眼睛肿红,显然刚哭过。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冲了。”林若雪声音低低的。

江牧歌不看她,径直往外走。

“牧歌!”她喊着追上,“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说,就这样。”江牧歌没回头。

“就因为这事误会?”林若雪哽咽,“我已经道歉了...”

江牧歌停下,转身盯着她,突然觉得好笑,“误会?你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你对你的工作太专注,冷落我,从那时候起,我们就结束了。”

“希望你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说完,他走出警局。

身后林若雪喊他,他不回头。

晚上,江牧歌又回到网吧,游戏里角色一死再死,他却毫无波澜。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若雪打来的,他毫不犹豫拒接。

不一会,又响起第二通,他拉她进了黑名单。

接着,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他试着接听,只听声声熟悉,“牧歌,我……”他直接挂断,也拉进了黑名单。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张仲平把一张批假单推给林若雪,“给你批了半个月假,好好修复夫妻感情,这阵子先别管队里的事。”

林若雪颤颤巍巍接过,“好。”

此刻家里黑灯瞎火,冷冷清清,一人影也没有。

自从那天河边吵架后,她赌气没回家,房间落满灰尘,明显江牧歌也半个月没回。

她无力地瘫坐沙发,偶然瞥见茶几上的一叠文件。

拿起来一看,呼吸顿住——“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她颤抖地翻开,江牧歌的签名清晰,日期正是十三天前,也就是他被抓那天第二天。

她没想到他竟然认真了,真要和自己离婚。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不管是离是合。

但一想要去哪找他,心又直打鼓——结婚三个月,她竟对他一无所知,甚至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生活、人际,甚至家里的点滴。

“原来,他想离婚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失望积累到极点的结果。”

她猛然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半小时后,她来到了江牧歌父母家,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按下门铃。

江母开门,愣住了,“若雪?这么晚来了?快进来。”

“妈,牧歌在吗?”她声音紧绷。

“不在啊,怎么了?你们吵架了?”江母满脸疑惑。

林若雪咬牙,知道江牧歌没告诉父母离婚的事,“嗯,我们吵架了,他半个月没回家。”

江母脸色变了,赶紧把她拉进屋。

江父从房间出来,江母简单说了情况,问她两人的事。

林若雪低头,不敢多说,那些把工作摆第一,用手铐拷他,怀疑他嫖娼的事,说了也羞愧难当。

“我……我……对不起……”她哭了出来,断断续续说着。

江母抱着她,拍拍背,安慰着。

江父则拨通了江牧歌电话,开免提,把两边都连上。

“有什么事,爸?”江牧歌声音冷淡。

“你在哪?若雪说你半个月没回家。”江父问。

“她在你那边?”江牧歌开门见山。

“嗯,她都哭成那样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江父继续追问。

电话里一阵沉默,江牧歌长叹,“没什么,就是想离婚了。”

“什么?”老两口被吓坏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江母抢过手机,“怎么了孩子,为什么要离婚?”

江牧歌不想多说,毕竟父母总是劝和不劝分,就算说了被冷落的委屈也无用,他们只会说:

“慢慢就好了。”

“谁家不难啊。”

“别动不动说离婚。”

一个理想耐心的爱人根本不会被轻易抛弃,何况自己也是苦了自己。

他不想糊弄,简单说了这三个月的冷落,还有新婚夜她出去办案,河边用手铐他,怀疑嫖娼的事。

父母说林若雪工作特殊,做警察摆在第一,知道错了让她道歉,稍微争吵是常事,没必要闹到离婚。

“还有件事,我们没同房。”

“啊?”二老愣住了。

林若雪转头不敢看他们。

父母用眼神问她是不是真的,她点点头,“嗯,我们还没......”

江母张大嘴,似乎难以置信。

江父闭口不言,只盼她们自己解决。

林若雪继续解释:“我平常不常在家,回去又累……”

“总之,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

江母语气柔和了些,继续对江牧歌说:“儿子啊,这事儿其实也不难说……其实嘛,可以……”话到一半,她和江牧歌都愣住了。

“总之,这可不能成你提出离婚的理由。”她又叮嘱道,“两口子生活中难免有摩擦。”

江牧歌早料到会是这结果,但他离婚并不是因为没同房,只是父母那一辈人根本不理解现在的恋爱和婚姻观念。

“就这样吧,我累了,不想再跟她过了。”他淡淡地说。

这时,林若雪急了,赶紧止住眼泪,哀求着:“牧歌……我知道我错了,别离婚行不行?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队里刚放半个月假咱们出去玩玩怎么样……”

声音越说越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江牧歌冷笑一声:“没意义了,就这样吧,挂了。”

电话一挂,林若雪彻底控制不住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好意思,爸妈,打扰你们了。”说完,她准备离开。

江母见状赶紧拉住她:“都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先睡一觉,明天我和你爸去把牧歌给拽回来。”

可林若雪知道,就算把江牧歌找回来也是自己舔伤口,她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得自己解决。

“算了妈,我回去了。”

江母还想劝她多留一会儿,但她执意想走,终究没能拦住。

林若雪坐在车里,没有马上发动引擎,心里满是迷茫。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段濒临破裂的婚姻,只能任由眼泪一滴滴落在方向盘上。

江牧歌这半个月一直窝在网吧,他知道林若雪的假已经放完,理应回队里了。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那套房,看看她有没有签离婚协议。

如果没签,他就再打印一份,直到她肯签为止。

他不想再跟林若雪多说一句废话,也不想再见到她。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江牧歌缓缓向熟悉的楼走去。

电梯里他的倒影映在金属壁上,乱糟糟的头发,深陷的眼窝,皱巴巴的衣服,跟婚礼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判若两人。

他开门,一眼就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若雪似乎也听到开门声,急忙坐起身。

江牧歌僵了僵,没有想到她没按理去队里,但很快恢复镇定,毕竟他是来离婚的。

林若雪没穿好鞋,赤脚跑过来,紧紧抱住他,“老公,我错了,咱们别离婚,好不好?”

她声音嘶哑,红着眼,明显哭了很久。

江牧歌推开她,“放开,我们结束了。”

她不仅没松手,还一把拉下肩带。

“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江牧歌像触电一样缩回手,眼前景象荒诞极了——那个一向严谨的林警官,竟然衣衫不整地哭着求欢,像一头绝望的疯狗。

“穿好,”他轻声说道。

林若雪的眼泪刷刷往下掉,“我不要!我不要离婚……”

“我可以调岗,做民警、文职,甚至辞职……”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算了吧,你适合这份工作。”

“如果你为了挽回这段婚姻放弃了工作,迟早会恨我。”江牧歌说。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林若雪哽咽着说,江牧歌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

“别闹了,我们不合适。离婚协议我会再打一份,这房子我全算给你补偿了。”他转身就要走。

林若雪从背后死死抱住他,“我不要!你别走!”声音突然拔高,歇斯底里地喊着。

“我真会改,队里给我放半年假,你能不能再给我半年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

她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只能拼命求他再给一次机会。

“半年?”江牧歌冷笑,“然后呢?继续以前那样?”

“没意义,你适合做警察,但做妻子,你还不够格。”他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牧歌又突然消失了,林若雪只好回了父母家。

人在无助时最想找人帮忙,正如眼下的她。

林母开门还围着围裙,看到林若雪时愣了愣,“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

她顺着女儿身后望去,“牧歌没跟你一块回来吗?”

“他没来。”林若雪低声说,尽力掩饰悲伤。

餐桌上,林父正在吃饭,看到她时也愣了下,“怎么了?牧歌没跟你一块来?”

林若雪坐下,接过林母端来的饭,深吸一口气:“爸,妈,牧歌说想和我离婚。”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林父母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才不到四个月就要离婚?”林父先开口问。

林若雪咬着下唇,慢慢把这几个月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林父母的表情先是担忧,随后震惊,又变得复杂难明。

林母想开口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林父是刑警出身,清楚这行的辛苦和工作的忙碌,但他完全想不到女儿竟会这么偏重工作,家庭几乎不管。

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说教没用,只有亲自体会过失去,才懂得珍惜。

“那他现在在哪儿?”林父继续问。

林若雪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呀,唉!”林父很生气,觉得女儿把婚姻经营成这样,根本不懂得如何平衡生活和工作。

林母则满脸担心,“若雪,这是你不对,怎么能这么对你丈夫呢?”

“牧歌人那么好,你道个歉,多陪陪他,慢慢会和好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妈……”林若雪声音发抖,“其实我们连……都没……”

林父母的反应和江牧歌父母一样,完全不敢相信。

林父脑海轰然炸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连基本夫妻生活都没有。

“活该。”他最终叹了口气。

“我知道错了。”林若雪无助地说,泪水滴在衣服上。

林父无奈地说:“无论怎样,你总得抽点时间经营生活、经营婚姻、经营家庭。”

“我记得你妈生你的那晚,我蹲守着一个重要案件,连一个电话都没打。”

“我甚至忘了你妈怀孕几个月了。”

“一直到你出生好几天后,我才匆匆赶到医院。”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妈羊水提前破了,你胎位不正,差点没了你妈一尸两命。”

“后来你妈得了产后抑郁,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治好她。”

林若雪看着父母,这些她从没听过。

“生活不仅要重视工作,还得重视工作之外对你有意义的东西。”

“不管多忙,哪怕一点点精力,都要抽出来陪陪家人。”

此时,江牧歌正坐在南边的一个海滨城市海滩上吹海风。

这是他离家后的第三个月,也是来这里的第七天。

他早就想全国转转,一直说找时间,结果被搁置了。

婚后本想带林若雪一起,但最终还是泡汤了,两人的婚姻还没开始就快走到尽头。

“又一个人晒太阳啊?”头顶传来温柔的女声。

江牧歌摘下太阳镜,看到陈静雯正站在身后,28岁,是旅游博主,约一个月前在春城认识的。

后来两人一起待过一阵。

“太阳都快落山了,别晒了,走吧,吃饭去。”陈静雯说着,丝毫不介意地挨着他坐在躺椅上。

江牧歌故意避开她,站起身。

“好。”

陈静雯和几个旅游博主在同城凑了饭局。

餐桌上,认识江牧歌和陈静雯的人轮番开着暧昧玩笑,问两人啥时候在一起。

两人只是笑笑,没正面回应。

饭局结束后,江牧歌送喝醉了的陈静雯回酒店。

刚走到路边,靠着他肩膀的陈静雯突然直起身,眼神清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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