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春天,消息突兀而至。广播电视里一张口,是总参公开发声中国近海防御,不需要航空母舰,也无打算建。冷冰冰的话语扎进军人们的心口,一代指挥员刘华清听罢,心头骤然沉重。他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直奔早年老上级肖劲光府上。外人见两位海军司令员促膝长谈只当是老友聚首,谁曾料,两代人心头盘旋的念想,在这一天里激烈碰撞。
肖劲光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不是不想搞,也不是不需要,老是条件不够”。这样一句直白,配合他一生的经历,只有在这个安静的家中才能坦然道出。这份急切,穿过几十年的迷雾,传递给了对岸的刘华清。“搞航母,不能再等,从现在得动手。”轮椅上的老将军赞同,顿促刘华清赶紧去向更高一级汇报。那是远比官僚程序和技术细节更具分量的嘱托。
回看世界大势。航空母舰这东西,自打二战后一跃成为战略豪赌的筹码,变成了海上强国的门票。一艘航母,不只是一块巨大的钢铁平台,也不止是一堆飞机与雷达。更关乎一个国家想把手伸到多远,乃至如何被世界瞩目。老肖和小刘的执念,实际上并不隔代,两代人不过在不同的位置上思考同一件事——中国到底要不要有自己的航母?他们一边纠结技术和经济,一边清楚知道,没有航母,就是在下棋少了一只车马。
1970年,顶层拍板“航母可研”,经验皆无,只能摸索。但时间刻不容缓,刘华清临危受命,领衔海军“造船工业领导小组”。那一年,北京城的五月风有点燥,第一次航母论证会在保密气氛下展开。文件上写着“707工程”,外界一无所知。会上意见分裂成两极要么冒进提速,要么彻底打住。此时刘华清扛住压力,方案递了上去。研究规划阶段明明已定下来,却只经历了短短五个月的推进,又被骤然叫停。这其中,有顶层环境、技术瓶颈、舆论纠缠,也有彼时中国国力的无奈选择。暂停意味着梦想暂陷搁浅,情感的漩涡却只会发酵更深。
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了等待。周总理晚年谈起南海岛礁丢失时提到,“没有航母”,言语间流露出不甘。那是一种无力和时代局限带来的叹息。同一时期,刘华清又写下一万字报告,字字句句都是焦虑——这一拖再拖,20年也难见航母首航!多少人以为金戈铁马与航空母舰只是一组昂贵的玩具,等到了自己切身了解才知,中国面前的路比数字和技术指标冷酷许多。
1980年,一支中国军事代表团登陆美国圣迭戈。走在“小鹰号”“突击者号”宽阔的甲板上,刘华清的震撼是无声的。现场触感远胜于书本,把中国和世界隔开的,不只是技术本身,更是对于未来想象的桎梏。这些真实的钢铁利器,再一次把他心里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推到风口浪尖。
回国之后,他成了挪不动的“航母派”。无论前头嶙峋暗礁,每一次争论都绝不转身。他继承了肖劲光等人的重望,也在更现实、更迫切的格局下,被迫等待。而等待的姿势有多少种,现实的硬约束便有多少道。陆军、空军才是国家安全的优先级,海军总在末位,航母届时更像遥远的海市蜃楼。政策里的排序,本质是硬币背后的两面谁都认同航母至关重要,但“轻重缓急”四个字,早早预设好所有的壁垒。
“大跃进”式思维和“守成谨慎”的拉扯,让70年代的中国航母项目始终在“有—无”之间徘徊。这种拉锯一直持续到80年代。彼时解放军在编“七五”规划,航母议题一再被搁浅。刘华清的像石头砸进水潭“千万别一味攒那些低质装备,看着热闹,真打仗行不行?”他的这份坚持,和当年戴着墨镜的老肖劲光开口时同一份决绝。
整个八十年代,看似解决了一大堆技术和经费争议,其实每一次推进都像是用头磕石板。看华清上任中央军委副秘书长,听命于武器装备的全面现代化,他的推动下海军规划才能走出纸面。88年军委破天荒地把注意力前移到海空军,文件通过,“海军2000年前装备发展”得以成形。可是这个时间点,中国距离得见自己的航母,依然只隔着漫长的迷宫。
时间证明了执拗的价值。2004年,航母工程终于正式启动。老将军刘华清此刻已临近鲐背,虽然没能在自己任内目睹航母挂牌开工,但多年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一点,旁人可能不解,但见过风雨的人心里自有感触有些路,为走得通它,得有人先去沉默地阻拦风沙。
若要问,这其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哪,不在于文件批复,不在于技艺攻关,更不在于言辞的争执。恰恰是那种“不见不散”的坚持,明知眼高手低,还是硬着头皮走下去的勇气。技术可以慢慢追赶,经济可以渐渐追补,只有信念一旦丧失,牛皮纸上的“航母工程”就变成一张废话的清单。
回头来坐在会客室里的两位老司令员,他们之间的唠叨,竟然穿越了数十年。掌舵者眼里,十年、二十年都如弹指一挥间;对一些人来梦想无非多等几个夜晚。但这个国家发展的进程里,留下的插曲太多。索性历史也有“耐心”二字,2004年航母计划重启,十余年后看见了利剑出鞘。刘华清尽管没能看到那一天,临走之前只留“中国不搞航母,我死不瞑目。”话说出来,后来者只能奋不顾身。
一种执念反复唤醒的是整个民族的底色。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多少轮辩论、多少场争执,最终都栽进“急不得、拖不起”的现实漩涡里。世界在变,也只等我们有勇气拾起梦想,坦然承认,“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些年轮碾压过的伤痕,全都换成了今日甲板上的旗帜。
终局已成当年愤愤老兵一代的注脚。世界每一场变局里,总要有人披星戴月,默默去搅拌时间的齿轮。等到浆声隐现海天,终于有一代人不用再把梦想悬在半空。也许过程磕磕绊绊,也许成功姗姗来迟,可问题总归明晰等不等得起,愿不愿意走远路,决定了什么人能成为以后被记住的人。轮到这里,浪涛才肯停息。
一切故事,落点总归有归宿。那些曾说“我们不造航母”的人或者尴尬地转身,或者悄然遁形。时代给予执着的人公正的回报,一如日后的甲板、航楼和国旗。流过的汗,没白流;叫过的苦,不是空叹。梦想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一场长跑路上掌灯者,走到终点赢得荣光。至于走得慢点快点,终能等来“有”的一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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