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不少名场面,比如宝黛共读,宝钗扑蝶,湘云醉卧,焦大醉骂……要说最激烈的,当属焦大醉骂。

与其他的名场面的唯美不一样,焦大醉骂撕开了宁府的遮羞布,让我们看到了这座百年国公府肮脏真实的一面。

焦大醉骂之所以会发生,主要是因为焦大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应该好好在贾府养老,没想到依然被派了夜里送人的苦差事。

焦大先骂的是派他差事的宁府大总管赖二。骂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

这也反映了宁府奴仆阶层的突出矛盾,就是新晋的豪奴,欲取代过去得脸的奴仆,甚至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含义。

焦大骂赖二不公道,是因为他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苦差事就派焦大。为什么会这样?很显然,得了好差事的,自然是孝敬了赖二好处,或者惯会奉承讨好的。

而他焦大没什么东西可巴结赖二的,以他的个性,即便有,他也不会去讨好赖二,自然苦差事都找他。

其实任何时代都是这样,老实人吃亏,在一滩污泥之中,自己再洁身自好,也难免被贱一身泥。在阿谀奉承的环境里,铁骨铮铮的人往往下场凄惨。

焦大骂赖二没良心,似乎暗指赖二的上位跟他有关。有没有可能,曾经的赖二,也只是个当差的小厮,因为会来事,被当时风头正盛的焦大所欣赏,于是提拔了他。

可等宁府太爷去世,新的主子掌家,一朝天子一朝臣,且焦大年纪大了,自然靠边站了,而赖二却崭露头角,甚至渐渐有了更大的野心,等他翅膀硬了,便又一脚把焦大踢开了。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随着贾府主子阶层的更新换代,焦大也渐渐老了,被主子所嫌弃,而赖二作为新生代的奴仆,开始崭露头角,被主子所倚重。

也因此,焦大对宁府的几代主子,从贾敬到贾珍到贾蓉,焦大都没有放在眼里,骂他们是数典忘祖的畜生。可见,焦大在后辈主子那里,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尊敬。

按辈分,焦大是宁府太爷跟前的奴仆,在讲究规矩的贾府,他是十分有体面的,就是贾敬贾珍贾蓉等主子,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看看贾母对赖嬷嬷的态度就知道了。

所以焦大有底气对贾蓉说,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

焦大骂宁府主子,一是因为他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但并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甚至让他遭受了更大的冤屈。二是因为宁府子孙坑家败业,焦大眼见他当年跟着主子九死一生创下的家业,被这些无耻子孙消耗殆尽。

焦大骂的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揭露了宁府的丑闻,每日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人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宁府公开的秘密,通过焦大之口宣之于众,公之于世,令人震惊之余,也不免替焦大不值,这样的宁府,你纵骂上千遍万遍,人微言轻的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爬灰的是谁,养小叔子的是谁,排除法就能得到答案,贾府的主子,不过贾敬、贾珍、尤氏、贾蓉、秦可卿五人。答案曹公没明说,但其实已经告诉我们了。

简单排列组合一下,爬灰是公公和儿媳,养小叔子是妻子和丈夫的兄弟,能有几种可能呢?贾敬和尤氏?贾珍和秦可卿?尤氏和贾琏?秦可卿和贾蔷?

原文说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脂砚斋也提示了,焦大之醉,伏可卿之病至死。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焦大这话一旦说出口,宁府的遮羞布就再也遮不住羞耻,再也盖不住肮脏,原来豪门公府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的是如柳湘莲所说,除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敢说真话的焦大,会有好果子吃吗?一时的愤激之言,等待他的,恐怕是饥寒交迫的凄凉晚景。毕竟,在那个以假为荣的时代,说真话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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