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涉嫌故意伤害罪，广东“坟爷”林耀昌出狱23天再被警方带走

界面新闻记者 | 吕雅萱
界面新闻编辑 | 翟瑞民

广东“坟爷”林耀昌案延宕多年，仍未尘埃落定。界面新闻获悉，因骗取银行贷款从无期徒刑被改判为6年有期徒刑后，2023年10月12日，刚刚刑满释放出狱23天的林耀昌又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广东省汕尾市公安局带走。

11月3日，林耀昌的代理律师陈文锋对界面新闻证实，此事属实，“林耀昌是涉嫌另外一个漏罪，因为打架涉嫌故意伤害罪。”陆丰市公安局系统内一位人士11月2日回应界面新闻称，“该案件已经提级办理。”

林耀昌受审画面 资料图

界面新闻此前报道，林耀昌原为汕尾市、陆丰市两级人大代表、陆丰市潭西镇安福公墓负责人。2009年起，当地村民林键国实名举报林耀昌，指其在未取得用地许可的情况下，大量改变土地用途，非法占用88.13亩林地伐林开山，毁坏农用地，先后违建5164个墓穴。林耀昌为脱罪，向时任陆丰市公安局局长行贿现金20万元。

案件经媒体披露后，林耀昌被广大网友冠以“坟爷”称呼。2016年11月，林耀昌因犯非法占用农用地罪、行贿罪，数罪并罚，被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万元。

同年12月，林耀昌又因涉嫌骗取巨额贷款被警方立案侦查，此次举报人仍是林键国。因此在2017年9月20日，折合羁押期限后，林耀昌被刑满释放的当天，又被汕尾警方以涉嫌贷款诈骗罪依法刑事拘留。2019年10月，汕尾市中院认定林耀昌构成贷款诈骗罪，判处其无期徒刑。林耀昌不服判决，提起上诉。

此后，举报人林键国仍继续举报称，林耀昌尚有“漏罪”未被追责。2020年10月28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将该案发回重审。2023年5月，汕尾市中院对林耀昌贷款诈骗案作出重审一审判决，林耀昌从贷款诈骗罪被改判为骗取贷款罪，刑期也从无期徒刑改判为有期徒刑6年。2023年9月19日，林耀昌刑满释放。

林键国举报林耀昌十几年，他告诉界面新闻，二人同是陆丰市潭西镇潭东村人，矛盾源自2009年，彼时林耀昌为了将土地另作他用，多次以泼狗血等行为破坏林键国的家族祠堂和祖坟。林键国随后报警，与此同时，他开始暗中调查林耀昌，2013年初，林键国实名举报林耀昌违规经营墓地，敛财数亿元。此事经媒体报道后，相关部门对林耀昌展开调查。

林耀昌被网友称为“坟爷” 资料图

据林键国讲述，当年林耀昌潜逃被通缉期间，曾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说自己有几个亿，政府的朋友多，不要再告他了，斗不过他的”。林键国马上将这个来自广西的号码提供给警方，林耀昌最终被抓捕到案。

针对在此举报林耀昌殴打他人涉嫌故意伤害罪等情况，林键国表示，自2002年起，林耀昌在陆丰当地有过多次组织涉黑恶人员殴打他人致伤的行为，这也是此次汕尾市公安局带走他的原因。

据林键国提供的举报材料称，2010年，因用地纠纷，林耀昌两次组织“马仔”数十人打砸林键国的家族祠堂和祖坟，致使家族祠堂和祖坟严重毁坏；2009年，为了霸占同村村民的土地建设祠堂，林耀昌组织“马仔”20余人对拒绝同意占用土地的村民进行威胁、恐吓和殴打，致使部分村民不敢返回陆丰市居住谋业，至今流落他乡；2008年，林耀昌因迁移祖坟一事与当时的潭西镇司法所所长发生矛盾后，所长被林耀昌指使的“马仔”砍致重伤后扔在鱼塘；2008年，林耀昌殴打陆丰市公安局法制大队教导员和汕尾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官等。另外，举报材料还提及多起林耀昌殴打他人事件。

林键国表示，陆丰市公安局对林耀昌系列恶性殴打他人事件早已立案，但是侦查进展缓慢。为此，他曾多次向广东省纪委等部门举报。

2023年1月，林键国收到陆丰市公安局发来的《依法履职告知书》。该告知书显示，陆丰市公安局表示，陆丰市公安局领导高度重视，立即指派有关部门进行核查。因反映的事项涉及多宗案件，且所涉案件由不同警种部门分别办理，办案单位将在核查清楚后反馈办理情况。

此后直至10月12日，出狱23天的林耀昌被汕尾市公安局带走。

此前报道

5月5日上午，澎湃新闻从知情人士处获悉，近日，广东汕尾市中院对“坟爷”林耀昌贷款诈骗案作出重审一审判决，认定林耀昌犯骗取贷款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

林耀昌受审 资料图

四年前，汕尾中院曾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林耀昌构成贷款诈骗罪，判处其无期徒刑。林耀昌不服判决，提起上诉。之后，广东省高院撤销这一判决，并发回汕尾中院重审。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林耀昌原为汕尾市、陆丰市两级人大代表，事发前系陆丰市潭西镇安福公墓负责人。自2009年起，当地村民林键国开始实名举报林耀昌，指其在未取得用地许可的情况下，大量改变土地用途，非法占用88.13亩林地伐林开山，毁坏农用地，先后违建5164个墓穴。林耀昌为脱罪，向时任陆丰市公安局局长行贿现金20万元。此事经媒体曝光后，引发舆论关注，林耀昌被称为“坟爷”。

2016年11月17日，东莞中院对林耀昌犯非法占用农用地罪、行贿罪一案作出终审判决：林耀昌犯非法占用农用地罪、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万元。

在林耀昌服刑期间，林键国的举报仍未停止。举报人林键国告诉澎湃新闻，2013年，林耀昌在被追逃期间，涉嫌向银行诈骗贷款780万元。另据中新网报道，中国银监会汕尾银监分局此前出具的正式答复函表明，与林耀昌有关联的陆丰长城投资公司在2013年6月29日向陆丰农信社贷款780万，到期日期为2014年6月25日。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6月29日，正处于林耀昌被警方网上追逃期间。

2017年9月20日，林耀昌刑满释放。出狱当日，他被汕尾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以涉嫌骗取贷款罪依法刑事拘留。

2018年6月29日，此案经汕尾市检察院指定，由陆河县检察院审查起诉后，正式向陆河县法院提起公诉。检方认定，2011年11月5日至2013年6月29日期间，林耀昌涉嫌贷款诈骗的数额高达6030万元。此后，因为涉案金额特别巨大，依据《刑法》第193条和《刑事诉讼法》第20条规定，该案被移送至汕尾中院进行审理。

2019年5月9日，林耀昌贷款诈骗案在汕尾中院一审公开开庭审理。同年10月22日，汕尾中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宣判，以贷款诈骗罪，判处林耀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追缴其违法所得人民币五千九百七十三万元，返还陆丰市农村信用合作联社。

汕尾中院发布的公告显示，经查明，2011年11月至2013年6月期间，林耀昌以卡绿达公司、华诚酒店的名义，单独或伙同他人，使用虚假的经济合同、编造虚假的财务报表，虚高抵押物的价值进行抵押等方法，先后向陆丰市农村信用合作联社贷款共计人民币6030万元。获取贷款资金后，林耀昌没有按规定时间还本付息，至案发时止，尚有贷款本金5973万元不能归还。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林耀昌具有非法将所贷款项占为己有的主观故意，客观上实施了以诈骗方法取得贷款的行为，符合贷款诈骗罪的主客观构成要件，其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诈骗金融机构贷款，数额特别巨大，己构成贷款诈骗罪。

林耀昌不服判决，提起上诉。后广东省高院撤销该判决，发回汕尾市中院重审。2022年8月，林耀昌贷款诈骗一案在汕尾中院开庭重审。

2023年5月5日上午，澎湃新闻记者获悉，汕尾中院近日作出重审判决，认定林耀昌犯骗取贷款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

举报人林键国向澎湃新闻表示，2022年，此案在重审期间，他曾信访请求有关部门依法监督，当时相关部门答复称，此案仍在审理中，“这属于重复信访”。近期，他从汕尾中院一位法官处了解到，对林耀昌的量刑已经从无期改为有期徒刑6年，其所犯的罪名也不再是“贷款诈骗罪”，而是“骗取贷款罪”。

广东省法学会犯罪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刑事业务部部长陈亮律师表示，尽管骗取贷款罪和贷款诈骗罪都含有“骗”和“贷款”的字眼，但两者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罪名。骗取贷款罪是指以虚报财务数据等手段骗取银行等金融机构为其发放贷款，并给金融机构造成重大损失或有其他严重情节的行为，该行为侵犯的是金融机构正常的贷款发放秩序，其目的并不是非法占有涉案贷款。而贷款诈骗罪则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通过诈骗手段骗取银行等金融机构的贷款，属于典型的金融诈骗犯罪，其社会危害性更大，法定量刑也远比骗取贷款罪高。

“在重审两年多的时间里，我配合检察院、公安机关依法补查了‘坟爷’的犯罪证据。”林键国表示，目前，他已提出书面申请，请求汕尾市检察院提起抗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