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果终于被判死刑了,大快人心。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已经是迟来的正义,早在1998年他就本该走到生命的终点,结果却多逍遥了22年之久。而即使是已判了死刑,一套程序走下来也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从法治意义上讲,这保障了他的人权,这是法治和人权进步的表现;但从民心上讲,让他多活一秒其实都是浪费粮食。 在古代法治没那么昌明的时代,就最大限度满足了人民这种诉求。比如下面这桩案子。

清朝嘉庆三年,陕西。春日的清晨,某县某处的树林中,正有几个农人荷锄经过,这是要结伴到地里去。天光正好,农人们都心情不错,边走边聊着闲天。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农人大叫一声“额滴个婶呀”,猛地顿住步子,转身往回就跑,边跑边叫,声音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惶,“那树上挂的是个啥咧?” 不用他再说了,后面几个人都看见了,也扔了锄头转身就跑。有个胆子稍大的反而凑近瞧了瞧,只见就在路边一棵树上,一条辫子吊着个南瓜似的东西飘来荡去,前端拴在树杈上,再一细看,那哪是南瓜,赫然就是个人头!那脖子被人齐齐斩断,腔子中犹有残血滴出。而地上的泥土,已渗得殷红了。这人看到这一切,只觉得一股胃酸反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吐了,再也支撑不住,跌跌撞撞去追几个同村去了。 这天,村里再没人敢从这儿过,倒是难得的闲了一天。但也仍然很害怕,村民们都人心惶惶,仿佛只有钻到一堆煞有介事的分析一下案情才能缓解心中的惶恐,有的老太太更言之凿凿说昨晚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等县衙门的人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些衙门里的老捕快虽然也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例如很多人一辈子别说去省城的道台衙门了,连府台衙门都没去过——但死人还是见得不少的。他们在族长家住了五六天,什么山珍野味倒着实吃了不少,然而也确实在卖力地查探案情。第一天就把人头带了回来,用石灰硝制上。第二天又在附近搜索到尸体,身上好几个窟窿,却似用矛扎的一般。第三天就分出人手去查探附近村子的失踪人口,第五天就查到离此五里地的刘家村刘举失踪了,把那边老族长带过来一瞧,这下确定了,死者正是刘举! 按正常的办案套路,接下来自然该查刘举平常和谁有过口角、结过冤仇。可是查来查去,却发现这刘举平常在村里人缘甚佳,即便有过口角,也当时揭过了。捕快当然是不信的,最后传了十几号嫌疑人等回县衙里审问,然而无论如何询问及上刑,都无法最终确定凶手。这么折腾了两三个月,这十几个人都被放了回去。 他们不是没想过谋财害命的可能,可这种事无异大海捞针,上哪找人去? 案子就此卡住。

八年之后。八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县太爷可能离职、父母可能死亡、孩子可能长大、妻子可能改嫁、兄弟可能遗忘,而并非受害者的看客早就把这件凶杀案给忘了。 惟一没有忘的也许只是捕快老王。 又是一个春日来到,新知县上任三把火,他决定重新厘一厘本县的陈年卷宗。本县向来无事,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真正的人命案件也不过几桩,有些案子已经破了,现在只剩下了三四桩,而其中拖得最久的,就是刘举案了。 左右也无事,教化吏民之余,新知县决定全力攻坚此案。当然前任知县并非没有彻查过,只是没破案罢了。但其实这时的知县大半都是读书读得多而无用的庸人,谁也没接受过破案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所以这位新知县也并没比旧知县强多少。总之,他查了很长时间,也仍然没什么进度。 案子真正的侦破还是得益于捕快老乡有一日的灵光一闪。前面已经说了,这么多年就他没有忘记刘举。新县太爷决定重查此案后,自然首先召集当年查案的几位捕快了解情况,其中老王所知最多,所以这件案子最终交给了他负责。

有一天,老王家盖房子。本县的盖法是先去采石场买条石回来作地基,砌出房屋的格局,再在上面挖土筑墙。老王到了采石场,只见众石匠正在早春的天气里赤膊干活,钎子锤子敲得叮叮铛铛,还有人抡大锤、二锤,喊着“呼儿嗨哟”的号子,然后“咣”的一锤抡下砸到铁铸的楔子上,火花四溅。还有两个石匠生了一炉子炭火,把磨秃了的铁钎、楔子、凿子等烧得通红,再拿出来用手锤一顿砸,砸几下再烧红、再砸,砸好之后放到水里退火。所谓隔行如隔山,老王向来没见过这个过程,就多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一个激灵,想到,八年前刘举尸身上的矛孔,会不会是铁钎子扎的呢?就算不是铁钎扎的,会不会是铁匠或者石匠自己铸造的一把矛扎死了刘举以掩人耳目呢? 这就给办案指明了一个方向。 八年前老王他们的主要侦破方向是退伍兵勇或至少有过战斗经历的人,现在的新方向则是屠夫、铁匠或石匠,再筛选一遍与刘举有嫌隙的,无果;接着筛选七八年前久穷乍富之人,这回有一些人说啥都过不去了,露出了马脚。又经过筛选,一个叫欧老八的人进入了官府的视线。 大刑一上,欧老八没扛住招了,刘举身上的伤口还真是他扎的,杀人者却另有其人。 原来刘举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携带的财物被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张四猴子看到了。张四猴子本是石匠,抬石头、开石头实在太累,累死累活都不够一家人的开销。听他的名字就是机灵如鬼之人,他也确实是贪财之人,深谙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某一晚就与欧老八奔了三十余里夜跑,约莫三更时翻进了刘举家。刘举吃痛醒来,头脸皆被张四猴子捂住,一点声音也没传出去。欧老八用矛尖一顿扎,很快刘举就双腿一蹬呜呼哀哉了。然后两人将刘举抬到十几里外削首抛尸。 张四猴子与欧老八得了刘举的财物,过得一两年盖上了房子,别人问起只推说是当石匠所攒。余钱埋了起来,自己却依旧在采石场工作,只是从前是认真拼命的干,现在是该偷懒就要偷懒了。 案件就此侦破。

因为让两人逍遥了八年之久,一时民怨沸腾,案件报到了省里,很快批复,主谋张四猴子得到三个字:斩立决! 同谋欧老八系属同谋加功,也得到三个字: 绞监候! 什么意思呢? 绞刑不立即执行,等到秋审或朝审后再看是绞是监是放。 相比八年前就被谋杀的刘举,多活了近3000天的张四猴子和欧老八,无疑是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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