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1月16日下午,北风乍起,白色水雾连着灰蒙蒙的天空,浑然一体。河南省平顶山市舞钢市尚店镇丁庄村附近的“友谊”水库管理员张大山像平时一样解开缆绳,轻轻跳上小船,用篙在岸边用力一点,船悠然而去。他巡察着,观望着……

突然,他发现一个灰白色的东西在水面时隐时现。他以为是一条生病或受伤的大鱼,于是,急速地将船划了过去。当他用船篙拨弄了一下那灰白色的物体时,便吓得“哎呀”一声弃船落水而逃。

张大山战战兢兢地爬上岸,一溜小跑向尚店镇公安派出所奔去。他气喘吁吁地拉着杨所长的手,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语无伦次地说:“水库,水库!死人水库!死人死人!”从他那惊恐万状的神情里,杨所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舞钢市公安局副局长王国明一只脚还没有离开地面,就命令司机李士华:“开车!”满载技侦人员的吉普车发疯似地飞驶着。于此同时,刑侦队长胡江涛,副队长张文合、马荣山率十几名侦察员,驾驶两轮摩托车抄小路直奔现场。20多分钟后,友谊水库的大坝上走动着干警们的身影。紧接着市公安局栗政委也赶到了现场。

天黑了下来。副队长张文合想法弄到了一台发电机,几盏明亮的灯泡划破了夜空,冲淡了笼罩在这里的肃杀气氛。

整个现场勘查工作紧张有序地在寒风中进行着。三个侦查员从库中游到岸边,立即被同志们搀走。尸体终于被打捞上岸。

这是一具高度腐败的男尸,年龄约在35至40岁之间,白色的背心和白底小蓝花的短裤紧绷绷地箍住腐尸,胸腹部高度膨隆,腰间缠绕的铁丝上附着一尼龙编织袋,内装10块大小不等的石块,约30多斤重。尸体脸部膨大,眼球突出,口唇肿胀外翻,呲牙咧嘴,样子真有点骇人。

法医王保欣戴着自乳胶手套,像个外科医生在手术台前那样认真地工作着。技术员刘海军不停地记录着:“头部三处钝器伤,颅底骨折,左、右颞骨碎片陷入颅内……”

已是深夜12点多了,呼呼的北风夹带着水面的寒气向滴水未进的干警们袭来,临出发时带来的唯一一件棉大衣几个同志推让着不穿,最后只好强行披在王法医身上。

解剖工作仍在进行着。腹腔被打开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尸臭味立即弥漫在空气中,刚从警校毕业的侦查员小张“哇”地一声呕吐起来。王法医用手捧起胃溶物仔细辨认:未消化的面条、小白菜叶、一粒发胀的黄豆。

尸体解剖整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

最后,这位毕业于河南医学院的法医直起腰,活动了一下四肢,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报告了勰剖结果:“死亡时间距最后一顿饭约一个半小时,临死时呈蹲坐姿势,在毫无防备情况下被害,尸体坠入水中约一星期左右。”

王法医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腐败菌使肠管高度胀气,腹部因此隆起,从而增大了尸体在水中的浮力,所以尸体才会露出水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起情节恶劣,手段残忍的凶杀案。

凶手是谁呢?硕大的问号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侦查员的心头。

案件侦破方案研究会在现场紧张地进行着,干警们各抒己见。

“水库是第二现场。从死者伤情看,凶手奸诈毒辣,作案前经过充分的预谋和准备;从现场周围道路崎岖,不便行走分析,作案分子并非一人,起码两人以上。”

“从死者骨胳发达,手脚表皮粗糙看是个体力劳动者,很可能是水库方圆15里以内的农民。”

“此案的侦破必须走群众路线,深入访问周围自然村的群众,获取线索弄清死者的姓名.”

最后,王国明副局长放下手中的笔,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完全同意大家的分析。再强调一点。就是说,弄清死者的真实身份是破获此案的第一个关键。因此,不能放过有关这方面的任何一个细小线索。此外。现在已是深更半夜,群众都已入睡,访问时要讲究方式,特别是注意群众纪律,这是我们公安工作克敌制胜的法宝。下面由胡队长分配一下具体任务。”

夜,漆黑的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那一个个发着红光的摩托车尾灯时隐时现,清晰可见。

连续14个小时没喝一口水的干警们敲开了村干部的家门,走进了一座座农院,惊醒了一个个沉睡的村庄。带着满脸倦意的人们用惊异的目光望着风尘的干警。

大林头村党支部书记尹圭睡眼惺松地听着干警有关现场的情况介绍,突然,他俩眼圆睁,万分惊奇地说:“真的?走,我去瞅瞅!”

由于发生“巨人观”,尸体俨然像一个庞然大物,面目全非。尹支书围着尸体端详着,突然,他用手指着死者头部一块依稀可辨的伤疤说:“是他,是他,就是他!”

王法医立即用镊子拨开头发,一块酷似瓦罐鼻子的陈年伤痕清晰可见。

死者叫宋运照,外号“罐鼻头”,大林头村四组农民。其爱人讲,六天前他外出收购中药材至今未归。

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干警们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认真地听着尹支书关于宋运照家庭情况的介绍。

干警们听着听着,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凭着同各种犯罪分子斗争的经验和第六感觉,恶魔似的模糊形象在干警们的脑屏幕上慢慢清晰起来。一个个干警像战壕里的勇士,跃跃欲试。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主持会议的栗政委。栗政委这位有着18年军旅生涯,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作战的指挥员像在战场上一样,镇静沉着,敏捷的思维瞬间拟出了一个擒敌方案。只见他把快要烧着手指头的烟蒂往地上一丢,立即下达命令。

十几名侦查员像听到了冲锋号声的士兵,立即向14里外的大林头村扑去。

大林头村西头,三间堂屋被院墙紧凑地围着,老式的木大门上着锁。难道走漏了风声,猎物溜了?难道这是“空城计”反用?后者可能性很大。侦查员常刚将计就计地对其他几名侦查员打了一个撤离手势,于是几辆亮着尾灯的摩托车驶离了这个房子。

三分钟后,潜伏下来的常刚用雪亮的手电灯光照了照大门缝,果然不出所料,一双贼亮的眼睛正由里向外张望。

“好鬼的家伙!”轰地一声,常刚破门而入,把那个家伙“请”上了吉普车。

他叫殷文科,41岁。

大林头村最南头一家农户,东屋北头的一间住室里.同床睡着母子三人。她;两个孩子的母亲,睡梦中看见了如此画面:佩红挂绿的新娘、称心如意的新郎,双双步入温馨的洞房……突然,新郎、新娘相互撕打,血流满面披头散发。随着“啊……”的一声,她从床上惊坐起来。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谁呀?”

“公安局的!”

于是,她又像抽了筋似地瘫软了。她叫杨金萍,31岁。

审讯室里,杨金萍像一座泥塑坐在那儿。这个中年女人极为顽固,或装聋作哑,或缄口不语,致使讯问工作难以进行。

在另一个审讯室里,殷文科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又要烟吸。从那飘移不定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内心十分空虚。担任主审的周荣堂副局长具有30多年的警龄,有着丰富的审讯经验。

此刻,周副局长已窥出主攻方向,用严峻的目光盯着对手,出其不意地射出了第一发炮弹:“殷文科,你为什么反锁大门?”

“我怕公安局的人找我。”殷文科脱口而出。

“为什么怕?”

殷文科蠕动了几下嘴唇没能说出什么理由。周荣堂牢牢抓住这一点,连连猛攻。短兵相接的几个回合下来,殷文科只好彻底交代犯罪过程。

侦查员陈宏友刷刷地记录着……

老实巴交的宋运照平庸弱小,偏偏配上一个泼辣健壮的女人杨金萍。然而。她却压根不喜欢他。他老实得有点愚笨,胆小怕事,连只鸡都不敢杀,只知道干活吃饭,吃饭干活。她甚至觉得在私生活中他也是个弱者,在她眼里他根本不算个男子汉,太令她腻味了,她要觅寻欢乐。

说来事有凑巧,1987年10月,宋运照和殷文科两家的牛配套使用,杨金萍开始频繁地接触殷文科,使本来就不平静的宋家骤起风云。殷文科说不上仪表堂堂,却是个风流之徒。这个离婚不久,能说善辩的男人,急欲填补离异后的孤寂生活,早存寻花问柳之心,这下子真是天遂人愿了。他对杨金萍眉来眼去。杨金萍对他暗送秋波。他心急火燎,不过还不敢太过格了,因为还没有完全摸准她的底牌。有一天,他到杨金萍家牵牲口犁地,杨正在院里洗衣服,她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两样女人专用的东西说:“文科,把这帮俺搭到绳上。俺够不着。”这下子殷文科明白了一切。

一天晚上,殷文科和杨金萍一块铡草,他盯着那单薄夏衣裹着的身躯出神。掀到半空的铡刀停住了。蹲在地上往铡口里送草的杨金萍仰起面给他一个妩媚的笑。殷文科积郁已久的火躁动起来,浑身热乎乎的。他丢下铡刀一把把她搂到怀里。她没有丝毫的反感。然后,两个人滚在一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殷文科和杨金萍的暧昧关系引起了村上老少爷们的非议,也传到了老实巴交的宋运照的耳朵里。他大着胆子扇了杨金萍一个耳光。

然而,情欲一旦战胜了理智,人就恢复了动物的本能。这种畸形的爱最终成了一种狂热,一种疯狂。尽管宋运照百般干涉,但他俩仍是我行我素,越发不像话起来。这对野“鸳鸯”自称夫妻去平顶山市逛商店,住旅馆,游公园,欢度“蜜月”,根本无视宋运照的存在。

世上哪有比夺妻之恨更恼人呢?宋运照实在忍无可忍,一日,对妻子杨金萍说:“你对姓殷的说,我非掂他吃饭家伙(指脑袋)不可!”

谁知没隔两天,杨金萍就依偎在殷文科怀里,凄楚地学说了宋运照敢说而不敢做的那句话。殷文科一听,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瞪着血红的眼说:“萍,你愿意跟我一辈子不?”

杨金萍流着泪说:“死都愿意跟你死在一块。”

一个可怕的恶念在他俩心中萌动着。

1988年10月29日晚,夜幕像块黑布似的覆盖着大林头村,一个恶魔似的黑影溜进了宋运照家的铡草房。

宋运照刚关上电视机,杨金萍便催命似地说:“走,快去铡草去,明早没草喂了。”他俩打着手电灯来到了那间熟悉的铡草房。宋运照蹲在地上用手扒着铡旁的碎草。杨金萍用手电灯照着他的头一语双关地说:“你咋不铡呢!你咋不铡呢!”早已藏在门后边的殷文科没等杨金萍说第三句,突然窜到宋运照面前举起一个带把的铁齿轮,照着脑袋猛地砸了下去l顿时,鲜血四溅,宋运照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殷文科照他头上又砸了两下。

宋运照死了。殷文科、杨金萍清理着现场。他俩用事先准备的被单子包裹着血淋淋的头,脱掉尸体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装入尼龙编织袋。一切处理完毕,又把尸体抬到一辆架子车上向友谊水库拉去。

初冬的寒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夜色挡不住他们的视线,却隐藏了他们的行动。他俩浑身是劲,14里的山路不大一会儿就拉到了。殷文科就地捡了几块石头装进袋子里,用铁丝把袋子绑坠在尸体上,然后他跳入水中用手拉着尸体向水库中间游去……

第二天,宋运照外出收购中药材的消息从杨金萍嘴里传了出去。

1989年初春的一天,舞钢市公安局谭局长接到中级人民法院的命令:判处故意杀人犯杨金萍、殷文科死刑,立即执行。

随着那沉重而正义的枪声,两具灵魂扭曲的肉体倒在了友谊水库旁的一个山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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