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文化是城市的灵魂,也是首都北京的魅力所在。北京既是历史悠久的著名古都,也是特色鲜明的现代名城,有着众多具有古都风貌和现代风格的重要文化设施。北京的韵味,就体现在这些文脉印记之中。让我们放慢脚步,感受北京的文化脉动。

年初,一场寓意万事诸顺的京剧“开台”,在京剧名家名角儿唱段中,历经一年半修缮的湖广会馆全新亮相。会馆,承载多样的地域文化,是历史留给北京独特的文化遗产,对推动北京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促进各地区文化交流和融合,特别是京剧艺术的形成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也是首都文化开放融合、生生不息的重要见证。

70年前会馆曾作为居民居所

京师之地,古来会馆云集。明嘉靖以后,京城约建有五六百座地方会馆。会馆文化的兴盛,让来自全国各地的文人举子、官员、商人将不同的文化带入北京,同时又将京师文化传播到各地,促进了文化交流。晚清民国时期,这些会馆见证了中国近代历史的风云际会。

据市档案馆记载,战乱时期,由于经济萧条萎缩,会馆收入难以为继,有些甚至连负责人也找不到,很多会馆房屋破损倾圮。

新中国成立后,时任北京市市长聂荣臻签署发布了《会馆财产管理暂行办法》,1951年起,各会馆财产开始由人民政府陆续接管。后来,所有会馆房屋全部移交北京市房地产管理局统一管理。(2007年2月24日《北京日报》3版,《寻访旧京会馆》)在市房地产管理局对公房进行的大量维修中,老朽、严重失修的会馆也得到了修葺。如1953年,市房地产管理局就对包括会馆和私立中小学校舍在内的279所公房抓紧进行了危险房屋修缮。(1953年7月7日《北京日报》2版,《房管局已修好公房三万四千多间》)

▲1953年7月7日,《北京日报》2版

▲1962年9月20日,《北京晚报》3版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四合院房屋以居住用途为主。因年久失修,再加上后来城市人口增加,住房紧张,为解决百姓安居,本市对会馆等场所进行整理修葺后,将其中的大多数分给了无房的市民居住,还有一部分被急需用房的工厂、机关和学校占用。如湖广会馆大戏楼,曾被北京制本总厂、宣武区规划局、宣武区城建开发公司以及几十户居民占用;又如紧邻菜市口大街的珠朝街5号中山会馆,当时已成为住了近百户居民的大杂院,而且馆内很多建筑失修,毁坏较严重。(1985年9月16日《北京日报》2版,《中山会馆》)

恢复“身份”开修缮重张先河

鲁迅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前夕,读者唐非曾去寻访先生旧居绍兴会馆。在南半截胡同辗转良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进去一看竟是大杂院,许多地方都有拆除、改建的痕迹。“往事不可追踪,陈迹难以凭吊,想想这具有历史意义的场所就这样被湮没,真是感到万分痛心。”本报1980年刊登了唐非的读者来信,呼吁修复绍兴会馆。(1980年11月2日《北京日报》3版,《为绍兴会馆呼吁》)

▲1980年11月2日,《北京日报》3版

后来,在多方共同努力下,1984年,部分会馆获得了文物身份。文物管理部门先后把有文物价值的会馆确立为国家级、市级和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其中安徽会馆、阳平会馆、汀州会馆、顺德会馆、中山会馆、湖广会馆、湖南会馆等当时都被确立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虽然有了“身份”又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但这些会馆大多年久失修,属于危房改造范围,在经费不足的前提下,怎么修?如何保?在当时都是需要迫切解决的难题。

▲上世纪八十年代,大修前的湖广会馆大戏楼外景。

1987年6月,北京建筑设计院总建筑师张开济在《北京政协》刊物上撰文,建议将湖广或阳平会馆合理加以利用,建为戏剧博物馆。建议提及的湖广会馆始建于1807年,1830年重修并增添了戏楼。这个大戏楼不仅是目前北京仅存的四大会馆戏楼之一,而且也是世界十大木结构剧场建筑之一,京剧大师谭鑫培、余叔岩、梅兰芳等都曾在此演出过。清末民初,孙中山还曾在此发表演说,主持召开国民党成立大会。在北京的历史上,湖广会馆的地位显而易见。

张开济的这一建议得到许多政协委员和文化界知名人士的支持,但由于缺乏资金不得不被束之高阁。客观地说,与现代建筑相比,这些老会馆在保温、通风、采光节能和容纳量上不可同日而语,无论重修还是翻修,经济账都不划算。尤其是在当时,政府经费有限,会馆很难被顾及。

1990年,时任宣武区政协副主席的黄宗汉整理资料时看到了张开济的这篇文章,决心为抢救宝贵的文化遗产做些实际工作。(1994年12月5日《北京日报》5版,《为了焕发古都风采》)

▲1994年12月5日,《北京日报》5版

但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当时,湖广会馆已经全部被工厂、机关和居民所占用。黄宗汉多次上书北京市、宣武区领导,希望千方百计抢救这一古建。在市领导的支持帮助下,占用湖广会馆大戏楼的几家单位于1992年前全部腾清。与此同时,市计委、市文物局、宣武区政府共同挤出176万元,以应修复工程的急需。至1993年国庆节前,会馆内的部分居民也实现搬迁。搞拆迁这些年,文字的、口头的,不知打了多少罗圈架,其中的酸甜苦辣,黄宗汉一言难尽。(1991年6月1日《北京日报》7版,《大观园·蜡像馆·黄宗汉》)

由于缺乏资金,湖广会馆的修复工程修修停停,进展缓慢。1994年底,市政府在湖广会馆的文昌阁里召开现场办公会,一口气解决了多个问题,天桥投资开发公司又独家投资了3300万元,最终才让整个工程走上正轨。这笔投资,也是当时企业投在严肃文化事业上数额最大的一笔。1996年5月8日,会馆先期对社会开放,集博物馆、戏剧演出、传统风味餐饮于一处。古建研究大家王世仁说:“这种运用市场机制保护文物的做法是我国文保工作的一次创举,很有现实意义。”(2024年2月6日《北京日报》13版,《湖广烟云》)

丝竹再鸣,佳音绕梁。对外开放三年时间,湖广会馆就演出1600场,吸引观众达30万人次,并且靠戏曲文化、会馆文化、餐饮文化及填补京城旅游市场“夜空白”的定位创出了骄人效益。京剧、昆曲、古曲、评书、票友自娱自乐,一年下来,仿佛没有淡季。(2002年12月13日《北京日报》1版,《宣武跨越》)

▲1997年,北京戏曲博物馆在重张后的湖广会馆开馆。刁立声摄

“积劳成疾”的大批会馆迎来春天

湖广会馆是幸运的,成为第一个全面修复后重开的会馆。但还有很多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依然是违建杂陈的大杂院,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烟熏火燎或机器轰鸣声中变得灰头土脸,甚至“积劳成疾”。

上世纪九十年代,《北京日报》记者曾去探访过多家会馆,情况令人担忧。

位于南新华街后孙公园胡同的安徽会馆,原占地9000多平方米,规模居在京会馆之首,是北京作为京剧发祥地的唯一文物见证。该会馆建于1872年由李鸿章倡议捐资修建的,建成后便成为淮军集团的一个聚会、议事的场所。但到了1997年,那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破烂不堪。拥挤的民房,将会馆分割成三个大杂院,除戏楼以外,其它花园等建筑已受到严重破坏。戏楼原被一家工厂用做仓库,当时已腾空,尚未移交文物部门。戏楼结构基本未变,但已多处失修。工厂一位师傅说:“再不修,夏天一下大雨可就麻烦啦。”(1997年2月28日《北京日报》5版,《南城的会馆》)

▲1997年2月28日,《北京日报》5版

南海会馆是康有为的故居,他三次来京,都住在会馆的北跨院里。因他住的房子像只小船,故名“汗漫轩”;又因有七棵树,而叫“七树堂”。当时,面朝东的会馆大门已低于大街路面一米多,院内找不到七棵大树,汗漫轩这只“小船”早被后盖的房屋淹没了。

绍兴会馆是鲁迅先生住过的地方。在藤花馆和“补树书屋”里,他创作了小说《狂人日记》《孔乙己》和《药》,但当时藤花早已无处可寻,补树书屋是哪间也难以确指了。

位于前门小江胡同的阳平会馆,其精华所在的戏楼,曾是京城规模最大的戏楼,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身在民间却具有皇家风范的戏楼。由于历史原因,阳平会馆及这座戏楼新中国成立后一直作为北京同仁堂集团的药材库房。虽然同仁堂尽力保证了会馆没有受到一点儿人为的拆损,但作为库房毕竟“委屈”了这座昔日精美无比的建筑。(2001年7月10日《北京日报》8版,《同仁堂库房搬出大戏楼》)

▲2001年7月10日,《北京日报》8版

▲2002年,阳平会馆抢救修缮前。铁岚摄

继湖广会馆开启腾退、修缮、利用的文物保护模式后,一度蒙尘的会馆在新世纪迎来了春天。

2000年,市政府决定,3年内拨款3.3亿元抢险修缮京城近百项文物古迹,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市政府投入文物保护资金力度最大的一次,包括安徽会馆在内的14项修缮工程率先启动。(2000年10月10日《北京日报》5版,《30项文物古迹开工大修》)

2003年,南城两大会馆先后动工修缮。其中,坐落在崇文区前门长巷二条的福建汀州会馆北馆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是本市惟一现存的福建风格的民间古建筑庭院。2005年,安徽会馆、中山会馆的整体修缮工作相继启动,共迁出会馆中居住的居民近200户。(2005年11月4日《北京日报》6版,《安徽会馆中山会馆将要大修》)此后,晋江会馆、宜兴会馆、浏阳会馆、泾县会馆、新建会馆、江西丰城会馆等都陆续启动文物腾退。

百年会馆重获新生

▲2023年,沉浸式《茶馆》在颜料会馆上演。方非摄

下大力气腾退出来的会馆,只能当个“花瓶”供人欣赏吗?在保护的基础上,怎样才能充分利用,是全社会广泛关注的热点。

2010年5月,修缮扩建后的台湾会馆重张,成为促进京台交流交往、服务台胞乡亲的“台胞之家”。2017年9月,市台办授牌台湾会馆“北京市对台交流基地”。2018年12月,中共中央台办、国务院台办批准北京台湾会馆设立“海峡两岸交流基地”。到2020年,这里十年间共举办各类涉台活动500余场,接待两岸各界嘉宾参观交流近十万人次。(2020年5月9日《北京日报》5版,《北京台湾会馆迎重张十周年》)

安徽会馆2014年开放,限制性地恢复其原有的功能后,当地街道社区的京剧票友每周可以有一个半天在老戏台上走台排练,既不损害文物,又乐和了居民,一举两得。

有着400年历史的临汾会馆清退30多户居民后,2017年重获新生,建成了“北京会馆文化陈列馆”并对外开放。馆内集中展示了北京会馆的产生、发展、辉煌、建筑特色、文化特征和当今保护利用等情况,这也是全市第一座会馆历史文化陈列馆。(2017年7月18日《北京日报》7版,《临汾会馆腾退大杂院获新生》)

▲2017年7月18日,《北京日报》7版

福州新馆创建于1816年,为林则徐在京师翰林院任职期间筹资购置的地方会馆。2019年12月,福州新馆修缮后开放,作为全国禁毒宣传教育基地和北京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移步换景间向公众传递禁毒禁烟理念,颂扬林则徐伟大的爱国精神。(2023年11月8日《北京日报》6版,《福州新馆挂牌“类博物馆”》)

合理利用才是最好的保护。历史文化遗产腾退修复后,通过多元化的展示手段,让公众特别是年轻人认识其文化价值,用历史文化反哺百姓,滋养了人们的生活。

会馆是北京独有的特色空间。腾退后的会馆,如何嫁接新的时代功能,成为“活”的历史传承载体?北京提出了新思路。

在市委宣传部部署下,2021年,一批会馆先行先试,持续打造“会馆有戏”文化品牌,通过把会馆空间与演艺资源对接交融,实现以演促用、以用促建、以建促保,形成文物活化利用的新方式。

过去,会馆是专供同乡或同业人士在京城聚会、寄寓的场所。如今,百年老戏台上曲艺声声,一系列为会馆量身定制的“小而美”“小而精”“小而雅”的艺术形式持续点亮、开启了老会馆活化利用的焕新之旅。雕梁画栋间,历史文化与精品演出的交相辉映让这些散落在京城大地上的老会馆再绽光芒,也成为“大戏看北京”的新表达,持续充盈着群众精神文化高品质供给,成为北京建设全国文化中心的生动注脚。

来源 |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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