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免遇到各种意外或者突发状况,骨肉分离、家人离散的悲伤实例也总是层出不穷。随着信息时代到来,整个社会的人文关怀日趋到位,如何尽量挽回类似的悲剧也成了大众关注的焦点。电视寻人节目《等着我》正是因此获得了广泛的关注。

在大量向电视媒体平台寻求帮助的人群中,有的人终于圆满了愿望,也有的人不得不经受再一次失望。在其中,来自河北的“北大博士寻母”的故事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节目主持人的“学弟”

这一寻亲求助事件最初引起人们关注,和寻亲发起人的身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那一次的求助人金善钊,是一位毕业于北京大学的博士。

无巧不巧,在《等着我》的主持人群体中,舒冬正好也是从北大走出来的法学硕士。也就是说他不但是校友,还可以说是主持人的学弟。

舒冬的这名学弟名叫金善钊,是河北省威县人。2004年,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在家庭矛盾激化等诱因的刺激之下,他的母亲被人拐走离开了家庭。不久后,他的父亲发现了与妻子失踪有密切关联的人,在争斗中身中数刀、不幸不治身亡。

实施伤害者最终虽然被绳之以法,但金善钊的母亲却从此再无音讯,不但没有出现,连相关的消息也完全消失。他和妹妹从此成为这个破碎家庭的孑遗成员。

这对于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式的巨变。但金善钊自己却并没有因此就萎靡不振,他不断地鼓励自己从恐惧迷茫中走出来,并以此为动力努力奋进,最终凭着自己的努力踏上了北京大学的博士之路。

在之前接受的媒体访问中,金善钊曾经说过,在失去父母、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岁月里,他一直都勉励自己不能软弱、必须变强,因为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了,才有力量去寻找母亲。

然而每一次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总是看到别人的父母陪同前来,而自己的父母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对比落差每一次都给他带来新的痛心和遗憾,而巨大的遗憾又带来了更强烈的驱动力。越是痛苦,他越是要决心要找回自己的母亲。

也正是在这样旷日持久的希望之下,他和很多经历了漫长寻人岁月、却始终海底捞针的人们一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扎根央视平台、影响巨大的《等着我》栏目。

电视寻亲:公益的力量

开播于2014年的《等着我》虽然按分类算是综艺节目,但在更多人的印象中,它和那些请来明星、制造欢乐的综艺风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人们一般习惯称它是“公益节目”。

背靠着央视平台覆盖全国的影响力,有民政、公安、妇联、公益明星和遍及全国的海量志愿者共同努力,努力帮助更多的人寻找到失去联系的亲人、朋友、恩人。

这档节目的第一任主持人就是拥有极高知名度和亲和度的倪萍,它的力量确实帮助不少人完成了梦想,也由此进一步推高了节目本身的关注度。

有人曾经问过,这类节目的意义体现在哪里?

当然,即使是集中了大量部门和个人的力量,也仍然有无法成功的寻人之旅。但是哪怕只有一次成功、只有一家人成功得到了团聚,这个节目也达成了它自己的意义。

更何况,成功榜样带来的宣传潜力,几乎是无法估量的。

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例子:丢失孩子的家庭位于偏远的小山村,对于技术更新换代并不敏感,多年来只能靠着发动亲朋熟人这样原始的方式来寻找孩子。孩子的爷爷甚至带着一块磨刀石到处给人磨刀,一边打听孙子的下落。

还有一些家庭由于知识结构的缺失,难以理解DNA对于寻人的重要意义。他们也往往是通过电视这个大众媒体,才知道应该主动去公安局采集DNA,而这个信息的普及对于提升寻人效率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母亲出走失踪18年,父亲遇害

也许正是因为充分意识到了央视平台的力量,金善钊长大成人之后,也选择了《等着我》来寻求更为广阔的帮助。虽然自己和家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母亲消息的寻找,但个人乃至家人的能力终究无法与整个社会的能力相提并论。

在他少年时代的记忆中,母亲是个看上去要强、实际内心却柔软善良的人。他的妈妈是四川渠县一个小山村的人,20岁的时候由亲戚介绍来到河北,和金善钊的父亲结婚并生育了一子一女。

为满足一家四口生活所需,父母两人曾经一同到砖厂去做工人,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七八年之久。直到父亲找到新的工作,母亲才开始回归家庭,一手把家里的事务和地里的农活都挑了起来。

当时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对于金善钊和妹妹来说,有妈妈一直在身边就是最好的事。直到今天,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夏天的晚上,月光照在家中小院子里,妈妈会哼着儿歌哄兄妹俩入睡。

哼歌的声音伴随着夏夜的蝉鸣,成为他关于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虽然如此,金善钊也坦言,他父母的婚姻生活并不符合一般人认为的“幸福”标准。

结婚缘由来自当时常见的熟人介绍,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母亲性格要强父亲又容易激动,再加上三代同堂聚居在一起,老人对晚辈的生活也多有干涉,“这些小矛盾一点点地累积”。

虽然身为人子,没有立场对父母的矛盾对错进行评价,但金善钊也推测,母亲之所以受到坏人诱骗、选择离家出走,和婚姻中的不愉快甚至痛苦经历也有拆分不开的关系。

他长大成人后曾经对当初的旧事进行了解,在2004年年底带走他们母亲的,是同村的一名刑满释放人员。

此人早年曾经因为盗窃罪入狱几年,出狱之后也一直游手好闲。由于经常到金家串门,对他家家庭矛盾、父母失和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地怂恿金善钊的母亲离家出走。

2004年的腊月,金善钊兄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当时金善钊只有17岁,正在高中住校读书。得到母亲失踪的消息时,他和父亲四处寻找,也曾经报警并联系外婆家那边,但无论哪里都得不到母亲的讯息。

正在金家全家为了寻人忙得心力交瘁的时间段,大概两个月后,开始有奇怪的流言在村里流传。寻根究底之后,他们发现流言的来源竟然是莫名出现在村里各处的匿名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关于金善钊母亲的不雅照,据推测是使用了合成软件做出来的。然而在相对封闭的当地老家,仍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金家对此十分愤怒,父子俩决定常常在夜晚出去转悠,希望能蹲守到拍照片的人。

这看上去仿佛是个笨办法,然而却真的有效。有一天的凌晨两点,金善钊和父亲真的蹲守到了贴照片的人。父亲上去拉住那个人,在拉扯和扭打过程中身中数刀,后来不幸死于流血过多。

据当地公安局工作人员证实,当初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据他们调查,金善钊的父母婚姻出现了一些问题,其母与这名男子相好后,该男子打算带她离开。后来因为贴照片的事情发生冲突,该男子刺死金父后逃逸。

至于后续,此案最后侦破了,该男子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处死刑,但金的母亲却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留下来。多年来不光金家兄妹,他们也在进行寻找,但人海茫茫大海捞针,金善钊母亲的踪迹始终没有下落。

从痛苦中走出来的人生

母亲失踪、父亲又离世,对于金善钊兄妹来说,这个打击的巨大可想而知。从记事一直到成人,那段时间是金善钊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他曾经描述过那段时间最常见的梦境——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旷野里奔跑,周围看不到熟悉的景物,也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持续追赶着永远追不上的妈妈的背影,呼叫着让她回来。每次从这样的梦境里醒来,他都觉得自己汗流浃背。

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暑假结束开学,金善钊每天放学后都会独自一个人跑到没有人的教学楼背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哭一场。多年后回想,那种无处不在的孤独恐惧和迷惘伴随了他的整个十七岁,而且几乎一直伴随着他步入大学生活。

妹妹比金善钊小两岁,遇到这样大的变故,她把继续求学的机会留给了哥哥。在之后的几年里,妹妹承担起了照顾哥哥的担子,甚至连哥哥求学的花费和零用钱也来自妹妹的供应。

这样沉浸在灰暗和阴影里的日子,金善钊和妹妹整整度过了两年。进入高三之后,他认为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应该开启一种新的生活。于是他带着要把以前荒废的时间都补回来的劲头,开始看书学习。

最终他的高考成绩超过了二本线,被内蒙古一所大学录取,专业是植物科学。虽然成功进入了大学,然而他得到的也并不是纯粹的、百分百的快乐。在大学报到那天,金善钊看到所有的同学都有父母陪同,甚至一直送到寝室,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想,只要他们还在的话,一定也会陪他一起坐着火车到呼和浩特上学。

而且,他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上大学的6000块学费是亲戚和邻居拼凑起来的,在大学期间的生活费主要靠爷爷奶奶来提供,偶尔姑姑也会接济一部分。为了尽量给他们减轻负担,金善钊在大学期间四处兼职,做过家教,发过传单,甚至还在饭店端过盘子。

大学毕业后,金善钊考上了南京农业大学海洋生物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工作一年,又开始准备考博士。这一次,他顺利考上了北京大学生物学的博士研究生。在北大生命科学学院的官网上,金善钊连续三年出现在研究生奖学金名单当中。

博士生的学业和研究任务都是十分繁重的,但是每到周末有了空闲时间,他经常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城乡结合部,漫无目的的闲逛。

这种习惯谈不上散心,也没有什么漂亮的风景可以看,也许在他潜意识的深处,总认为有一天会有意外的惊喜出现,会遇到自己的母亲。

然而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显然是不太可能有奇迹出现的。

一直找下去

自从央视的《等着我》开播以来,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八年时间。通过这档栏目的帮助,有成千上万个家庭实现了多年分离之后的重新团圆。金善钊兄妹衷心盼望,自己也能成为幸运者之一。

借助这个平台,他还想告诉自己的妈妈,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顾忌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他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

无论是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金善钊总是寄希望于奇迹能够发生,让自己能够碰到母亲。近年来,和他们同村的一位青年曾经在一趟火车上看见过他们的母亲,但却未能进一步锁定这条线索,只能大概估计是在安徽或者江苏一带。

也正是有了类似这样的一些线索,金善钊和妹妹一家人才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回到老家,曾经听到过母亲歌唱的小院子早已荒废,一年又一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

“但是你不在了,我们连家都没有。”金善钊说。始终都找不到妈妈的下落,老家也就只变成了一个空壳和回忆。

和十八年前相比,现在最大的不同大概是金善钊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自己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无能为力、只能在教学楼背后偷偷哭一场的孩子了。妹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兄妹俩都能够独立在世界上坚强地生活下去。

“北大博士寻母”的励志故事在网络上传播开来之后,很快得到了广大网友的热烈响应。不少人都表示自己对金家兄妹的事情深感共鸣,也不乏有人愿意提供帮助的。

更多人则据此认为,整个社会应该以更大的热情来呼唤正能量、呼唤亲情、呼唤爱,让分离带来的痛苦尽可能减少。希望在整个社会的继续帮助下,金善钊和他的家人能够继续努力下去、寻找母亲的下落,也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团聚,让这个破碎的家庭重新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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