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一对亲姐妹,都是金陵王家的小姐,也都是王熙凤的亲姑姑,后来一个嫁入贾家,一个嫁入薛家,都是四大家族内部联姻的结果。

薛家入京直奔贾家,主要也是因为姐妹俩这层关系,而后来宝钗嫁给宝玉,自然也是姐妹俩在背后努力运作的结果。

原文提到姐妹俩单独相处的画面并不多,有一处写得很有意思,曹公没写两人聊天的细节,只提到了这么一个场景。

周瑞家的送宫花一回,写到这么一个细节,打发走了刘姥姥之后,周瑞家的准备来回王夫人话,但发现王夫人不在自己房里,丫鬟们说,她去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

周瑞家的来到薛家所住的梨香院,轻轻的掀帘子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这个细节写出了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姊妹之情。

这也难怪,之前薛姨妈一家一直在金陵原籍,而王夫人自从嫁到贾家后,一直住在京城,姊妹俩想要见一面,自然不容易,如今住在一处了,还不得好好聊聊?

薛家进京一回,也明确写到了姊妹俩的久别重逢。当王夫人得知妹妹薛姨妈已经带着儿女进京并在门外下车后,“喜的忙带了女、媳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

姐姐听说多年不见的妹妹一家来了,能不高兴吗?能不激动吗?能不热泪盈眶吗?原文说“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并见,叙阔一番。”

在古代,出嫁的女子,如无特殊情况,很难有机会回娘家不说,亲姊妹各自出嫁后,基本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除非离得近。

但如果是嫁入豪门贵族,就是离得近,也难得一见的,因为古代的女子嫁人前和嫁人后,都是不能随便出来抛头露面的。如果离得远,更不要想还有见面的机会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姊妹们未出阁时,自然日日作伴,一处玩闹,就像大观园中的三春、钗黛等人,但一旦嫁为人妇,想再见一面可就难了。

大约,自从出阁,姊妹们就没再见过面,尤其有了孩子,又上了年纪之后,至多不过是书信往来,思念之情可想而知。不像今天,可以视频可以电话。

昔日出嫁时,她们不过是二八芳华,但再见面时,依然是暮年相会,原文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而王夫人也是“已将五十岁的人。”

姊妹俩上一次分别时,还是青春少女,等到再见时,却已是两鬓风霜,能不悲喜交加吗?

喜的是,姊妹们终有一日,还能暮年相会,还有很多机会朝夕相处。悲的是,姊妹分别的那些年,彼此思念却不得会面,再见时,昔日少女已成今日半老妇人。

分别的这些年,思念与日俱增,两人好不容易再见,能不长篇大套的说家务人情吗?无非是各自嫁人后的生活如何,儿女如何,公婆如何,丈夫如何等等。

贾母曾说王夫人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她一定想不到,王夫人见了妹妹后,那是长篇大套的说家务人情,这哪里像是不大说话的木头人呢?

只是,出嫁后,做媳妇有做媳妇的难,王夫人只能从响快的二小姐,变成木头似的二太太。可见了自己的亲姊妹,她不再需要任何伪装,她也一定憋了好多的话要说。

后文贾母错怪王夫人时,薛姨妈也想着帮姐姐说句话,但因为是亲姊妹,又客居贾府,她的身份又不允许她说话,也就不好替姐姐辩白。

有这样的姊妹情谊,王夫人相中宝钗,而薛姨妈看中宝玉,姊妹俩想办法亲上加亲,把两个孩子捏到一块,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曹公虽然只是简单地一句话交代,其实也给我们留了不少想象空间,姊妹俩会聊什么呢?姊妹俩经常都这样一起聊天吗?二宝的婚事,大约也是在这样的日常闲聊中说出来的吧?

王夫人会不会跟薛姨妈说自己和丈夫现在的感情淡了?会不会告诉薛姨妈自己跟婆婆的真实关系如何?会不会告诉薛姨妈自己的大儿子贾珠怎么没的?会不会当着妹妹的面不止一次泪流满面?

薛姨妈会不会告诉姐姐自己的丈夫怎么就没了?会不会告诉姐姐薛家的生意现状?会不会告诉姐姐宝钗为什么落选了?会不会告诉姐姐薛蟠抢夺香菱这件公案的来龙去脉?会不会告诉姐姐他们一家要常住贾家的真实目的?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啊,当父母都不在了,他们就是彼此最亲的人了。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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