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要多少场空难才能“叫醒”波音?

5年前的3月10日,一场空难彻底改变了迈克尔·斯图莫的人生,他24岁的女儿乘坐的波音737Max8飞机从埃塞俄比亚起飞仅6分钟后坠毁。女儿的离世让斯图莫心碎,也让他开始关注家人搭乘的飞机型号。“我们永远不会搭乘737Max。”斯图莫说。也正是这起空难,同2018年10月印尼狮航的一架客机坠毁一道,让波音深陷丑闻。

然而,346人死亡、飞机停飞、遭多国退货,并没有让波音公司在这5年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提高飞机质量与安全性上。仅仅是今年1月以来,波音大大小小事故不断,这令斯图莫在女儿忌日这一天倍感难过。

包括斯图莫在内的空难遇难者家属们想知道,波音到底还要“走偏”到什么时候?17日,一场关于波音安全问题的听证会将在美国参议院举行,而这场听证会又将揭开波音哪些不为人知的丑闻?

他决定站出来作证

“最初,萨利赫普尔被要求闭嘴。后来,他被告知他‘是一个问题’。再后来,他被排除在会议之外,被禁止同结构工程师等人交谈。还有一次,他遭到了老板的肢体暴力威胁。”波音公司前质量工程师萨姆·萨利赫普尔的律师黛布拉·卡茨这样描述其委托人在波音的经历。受到如此“待遇”,只因为萨利赫普尔多次向上级反映飞机存在的安全隐患。

到底要不要站出来,向公众曝光波音存在的问题?萨姆·萨利赫普尔也有过顾虑。毕竟,跟这样一家大公司对着干的代价是高昂的。

波音位于南卡罗来纳州北查尔斯顿的工厂。图源:GJ

尽管波音发言人称,公司“明令禁止”报复行为,“鼓励员工勇敢说出他们发现的问题”,但现实似乎并非如此。达文·费舍尔曾在波音位于华盛顿州的一家生产737Max客机的工厂担任机械师,他曾质疑公司只追求速度和利润的做法,结果就是他被降职,最终在2019年被解雇。“那里的人百分之百害怕。”费舍尔说,许多仍在波音工作的朋友都不敢发声,“因为他们不想被解雇”。而曾向公众披露波音大量丑闻的“吹哨人”、波音前员工约翰·巴内特,更是在出庭作证前离奇死亡。

犹豫再三,萨利赫普尔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一周前,他向媒体公开了自己对波音公司的指控,爆料称波音试图在生产中“走捷径”,导致777和787梦想飞机使用寿命缩短、存在机身断裂的风险。

据央视新闻报道,本月17日,美国参议院商务委员会将举行听证会,审议波音公司的安全文化,而萨利赫普尔将出席听证会并提供证词。

“我指控波音并不是想要波音倒闭。”在波音干了十多年的萨利赫普尔说,他只是希望波音能成功,并防止坠机事故发生。“事实是,波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认为它需要做得更好一些。”

旧疾未愈又添新伤

的确,距离那两场灾难性的空难发生已经5年过去了,但波音却似乎在“放任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应急舱门脱落,关键螺栓缺失,机身被错误钻孔,方向舵踏板卡住,发动机起火,轮胎掉落,发动机罩脱落……仅仅是今年1月至4月,波音飞机就状况百出,难以想象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在曾在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工作过的前波音工程师雅各布看来,波音不是这几年才开始“放任自我”。他表示,在过去20年里,波音一直在努力实现利润最大化,对质量监管“基本上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只有当问题出现才开始解决”。

有分析认为,这与波音公司高管大多缺乏技术背景、过度追求利润与股东回报有关。波音最后一位拥有工程师背景的首席执行官,还是1996年至2003年任这一职位的康迪特。而从拥有哈佛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吉姆·麦克纳尼2001年出任波音董事会成员,2005年担任波音公司董事长、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开始,波音大批提拔非技术人员出任公司高管。而丑闻频出的737Max正是在毫无技术背景的麦克纳尼与另一名高管的领导下开发的。现任首席执行官戴夫·卡尔霍恩拥有的是会计学位,而他似乎也想要走麦克纳尼的老路,提拔具有相似金融和运营背景的人为继任者。

在这些缺乏技术背景的波音高管眼中,降低成本、追求高利润、吸引投资者,成为了比提高飞机安全性更重要的事。以所谓的“合作共赢”向供应商索要高额折扣,用“禁飞名单”迫使供应商屈服,一味地追求生产速度但忽视质量,挑选能够对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质检员……“到处都在走捷径,没有把工作做好。”雅各布说道。

去年3月,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的波音737 Max坠机遇难者家属在波音总部前举行纪念抗议活动。图源:GJ

相比起“勒紧裤腰带搞生产”,会计、财务出身的公司高管们对自己却出手大方得多,将高利润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一份监管报告指出,包括卡尔霍恩在内的4名高管揩公司的油,将价值50万美元的私人出行标记为商务旅行。即便自家的飞机事故接二连三,波音的高管们依旧能够带着数百万美元的“退休金”和股票全身而退。监管文件显示,过去三年卡尔霍恩的薪酬总额高达6300万美元,今年年底辞职时他将带着价值1500万美元的股票、现金和期权离开。甚至,他的前任、因对两起空难反应不当而被解雇的波音前首席执行官米伦伯格,也带着价值约8000万美元的资产从波音全身而退。

高管们带着利润走了,留下的却是烂到根的波音。今年以来发生的大小事故提醒着人们,即便是两场灾难性的空难也并没有“叫醒”波音。“波音公司必须认识到,实施真正的安全文化并朝前看,意味着要解释、承认并纠正20年来所犯的错误。”萨利赫普尔说道。

出品 深海区工作室

撰稿 齐旭

编辑 深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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