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严独鹤与程小青先生是相知几十年的好友,他们因侦探小说而结缘。

前排左四程小青,二排左一严独鹤、左三陶冷月、左四周瘦鹃、左五郑逸梅、左七丁悚,后排左四陆澹安

祖父早年曾经在广方言馆(后改名兵工学校)系统地学习过英文,加上自身对于英语的热爱,他的英语水平在当时处于较高的水平。1913年他进中华书局英文部当编译员,后来虽然去《新闻报》主编副刊“快活林”,但与中华书局的关系一直未断。1916年中华书局出版由严独鹤、程小青、周瘦鹃、天虚我生(陈蝶仙)、天侔(严畹滋,祖父三弟)、李常觉、陈小蝶、刘半侬、陈霆锐、渔火等十人用文言文合译的《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共十二册),祖父应该是起到推动作用的。其中祖父单独译了第五册,第六、第七册则由他与小青先生合译。由此可见,在那个时候,祖父就与程小青先生熟识了。他们都崇仰“私家侦探”,祖父在这套全集的序中说:“私家侦探者,必其怀热忱,抱宏愿。如古之所谓游侠然,将出其奇才、异能,以济法律之穷而力拯众生之困厄者也。”而程小青先生则是塑造了私家侦探霍桑这一典型人物。

《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目录

祖父于1914年8月担任《新闻报》副刊“快活林”主编,为吸引读者,自1916年11月至1918年3月,组织策划有奖征文比赛,名曰“‘快活林’夺标会”,共7课。1916年12月2日,“夺标会”公布第一课题目,为“短篇侦探小说”《灯光人影》。小青(即程小青)最终名列“夺标者”第二名。小青早前已有侦探小说《左手》《花后曲》刊登在《中华小说界》等杂志上。这次应征之作,则促使他创作了第一篇东方福尔摩斯故事,从此成名。亦可见我祖父策划这一活动的成功之处。

至1923年,祖父和程小青、陆澹安、施济群、赵苕狂等创办了《侦探世界》(半月刊)。中国侦探小说的发展始于晚清文学翻译浪潮中,作品创作很大程度受到了西方翻译文学的影响,但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侦探小说成为通俗文学中最受欢迎的类型之一,广受读者的喜爱。《侦探世界》的创办,对侦探小说在中国的推广和本土侦探小说作家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杂志刊登的作品几乎囊括了那个时代主要侦探小说作家的名篇。祖父作为经验丰富的大报副刊主编,在新闻出版界已有相当的号召力,他为人和善,人缘极好,因此许多朋友都乐于和他合作办刊物。为了友谊,也出于职责和兴趣,他乐此不疲。小青先生是主编之一,还是主要作者,他在杂志上发表了《霍桑探案》中的《怨海波》《第二号屋》《毛狮子》《舞场奇遇》等篇章及《科学的侦探术》《侦探小说作法之管见》等创作谈。被誉为“中国现代侦探小说第一人”,是“东方的柯南·道尔”。《侦探世界》办的时间不长,但祖父和小青先生一直保持着很深的友谊。

《侦探世界》创刊号目录

在祖父的文章里记叙着和小青先生的交往。祖父是喜欢旅游的。大约是《侦探世界》创办前后,他与两位友人一起去苏州,到的那晚正好下大雨,此行他们是和小青先生等苏州友人相约作天平之游。但当时小青先生在东吴一中任教,居天赐庄。道远时晚,无以通消息。他们仅给赵眠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来苏。是夜人皆甚困惫,乃早睡。翌晨七时许,犹各拥衾酣卧,忽闻敲门声,问何人?答小青。众人皆大喜跃起。原来担心小青为雨所阻,未必至苏,则游兴败矣。现在小青至,知此行必不虚。乃启户延入,略谈数语,而程瞻庐、赵眠云、范烟桥三位老友相继而至,于是共乘一舟,冒雨出游。

程小青赠严独鹤画作

还有一次是1932年春,祖父携祖母赴苏州看望周瘦鹃、程小青等老友。到苏州的第二天,程小青伉俪来访,即约祖父他们同往虎丘,作半日之游。祖父这样写道:“小青夫人及予夫妇乘马车,小青则驾自由车(即自行车),小青长于侦探小说,其举止行动,亦精明强干,饶有私家侦探风趣。一路同行,自由车常超越马车之前,小青坐车上,双轮飞动,凌风而进,似甚得意。”

九十多年过去了,斯人已逝,但小青先生骑车凌风而进的英姿仿若眼前。

(严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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