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最多算是红楼二线人物,小说对他的着墨篇幅和故事内容也不算多,但是他每次出场几乎都伴随着冲突和矛盾,薛家进京的动因,就是因为他打死了人,摊上了官司,为避祸,举家离开了金陵。

薛父早逝,薛蟠之母薛姨妈,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和荣国府当家女主人王夫人的亲妹妹,所以,薛蟠一案不仅仅是薛家的事,本质上也牵动着王家和贾家,薛蟠其人,在小说里是一个负面的人物,对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来说,他是一个祸患,是个不受人待见的主儿,不仅被冠以“呆霸王”的诨名,贾琏甚至直接称他为“薛大傻子”。

薛大傻子也不是次次惹祸讨人嫌,他第一次表现正常是在二十六回,因为他的生日要到了,逼着茗烟叫宝玉到书房来和贾政的一帮清客相公们吃酒。次日也就是薛蟠生日的当天,冯紫英又设了家宴,请了宝玉、蒋玉菡、妓女云儿,又一起吃酒说酒令,也算是给薛蟠祝寿。

红楼人物里的男主人们几乎不写他们过生日,贾政、贾赦、贾珍、贾琏、贾环、贾蓉、贾兰都没有写过生日,贾敬过生日宁国府是要开宴席的;贾宝玉过生日也算是隆重,只是因为年龄小,不摆家宴,只是姐妹们自己要热闹借他生日之名聚宴而已;再就是薛蟠过生日了,薛蟠过生日并不是在家过,而是由他的朋友们给他过,还分两天过了两次,不仅如此,古董行的程日兴还给他送了一份厚礼,薛蟠向宝玉描述道:

“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是我的生日,谁知古董行的程日兴,他不知哪里寻来的那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薰的暹猪……”

这四样东西珍贵在哪里呢?一是时节不对,鲜藕是深秋入冬时才采收的,西瓜是盛夏之物,鲟鳇鱼同样是隆冬时节北地的特产,暹罗国的暹猪是岁贡,都不是这个时间段的物产,有些甚至是千里之外的东西,在刚刚入夏的端午节前夕,这些东西当然是稀罕物。

所以这时的呆霸王也难得一次不呆了,怕自己作为小辈儿享受这些东西折寿,他自己说,除了孝敬自己的母亲薛姨妈,还送了老太太、贾政夫妇,自己留下一点点,又请了宝玉来和自己一同享用。

这么一看,似乎这位薛蟠不仅懂事理,人缘儿也好得很。贾府的凤凰蛋贾宝玉过生日收的礼怕也没有这么稀有珍贵。

曹雪芹为啥要大肆书写薛蟠的生日呢?为啥还让他收获了奇珍异宝般稀有的生日礼呢?

薛蟠的这个生日是在端午节的前两天,五月在古人被称为恶月,端午节是这一个月里最毒的一天,人们在端午节所做的插艾叶、绑虎符、喝雄黄酒等均有辟邪、驱虫之意,一个家里的孩子若是出生在五月,人们就会采取一些仪式或方法来个以毒攻毒,若是生在五月初五,更是不吉利的事,薛蟠还好,比最不吉利稍微轻了一些,也就是说他也只是打死了冯渊,没有弄死十个八个的,惹出更大的麻烦。

小说还写了巧姐七月初七的生日不好,刘姥姥就给她取名巧姐,又认了刘姥姥做干娘,被贫苦人的穷命也是以毒攻毒,因此后来巧姐就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令薛蟠出生在恶月,也许这时曹雪芹在暗示薛蟠生性之恶劣,也可能是故意在诅咒他。

薛蟠生日收到的四样礼物,藕和西瓜是反季节之物,后两样的鲟鱼是被皇家垄断专用的御用之物,暹猪是进贡之物,也就是说,在那个时代,这四种东西都只应该出现在宫廷之中,却成为薛蟠的寿礼,不管是谁送的,也不管它是如何来的,事实上,这样专门的大肆描写,应该是曹雪芹在痛骂最高统治阶级,毕竟他曹家是被抄了家的,弄一个薛蟠来映射,只为发泄私愤。

红楼男人都好色,贾珍乱伦,贾琏脏的臭的都照单全收,包括贾赦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但是,读者对他们的讨厌都有限,甚至,还能从他们的身上发现闪光点,可是薛蟠不一样,薛蟠的身上散发着庸俗、下流、愚蠢和恶臭味儿,总之,几乎没有人会喜欢薛蟠,是个人人嫌弃的人,薛蟠甚至都被柳湘莲侮辱和痛打过一顿,此人就像是曹雪芹的靶子,只为作者发泄不满而设立。

薛蟠的名字也透露出端倪。蟠的字义就是龙,但大多是指蚯蚓这样低下的虫,是处于末尾低等级的水龙,总之是不高级的龙。龙在封建社会代表什么,人人都懂的。

古代文人写通俗小说,大多借物言志、通过故事表达对政治的不满,薛蟠这个人物就是这样,他就是曹雪芹要痛骂对象的代言人罢了。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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