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穆特（Bakmut，俄方称阿尔乔莫夫斯克Artyomovsk）始建于1571年，是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的一座工业城市。城区位于巴赫穆特河畔，地处河床低洼地带，南北长超过7公里，东西宽约5公里。2022年统计市区人口约7.1万，其中69%为乌克兰族，27%为俄罗斯族。该城是顿涅茨克州巴赫穆特区的行政中心（巴赫穆特区为顿涅茨克州所辖8个区其中之一，总面积约40平方公里，苏联时期以酿酒业和盐矿闻名），距离顿涅斯克州首府顿涅斯克市约89公里。在2014年的乌东冲突中，巴赫穆特曾在顿涅茨克武装和乌军之间反复易手。

■巴赫穆特在乌东地区的地理位置，是顿涅茨克地区的一座工业小城。

巴赫穆特位于连接利西昌斯克、北顿涅茨克、谢维尔斯克、斯拉维扬斯克、康斯坦丁诺夫卡、卢甘斯克等地的交通枢纽位置，是顿涅茨克、卢甘斯克地区主要道路的交汇点，经过当地的M-03、T-13-02、T-05-13、H-32等多条公路是乌军东线部队的军事运输生命线，同时也是数条铁路的交汇处，市内有两座火车客站。沿T-05-13公路从市区北上约18公里就是欧洲最大盐矿所在地索莱达尔。

持续近三百天的巴赫穆特战役因双方参战兵力多、战斗惨烈、伤亡巨大，而被冠以“绞肉机”之名。交战区域涵盖了巴赫穆特城区及周边村庄和索莱达尔盐矿区，其中以城区战斗最为激烈。巴赫穆特战役相比俄乌战场的其他战斗，最大的特殊之处是俄方参战部队以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创建的私人军事服务公司“瓦格纳”集团为主力，而俄军正规部队则扮演了支援角色，最终击败了乌克兰正规军。

■俄前空天军总司令苏罗维金（左）于2022年10月被任命为“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据称他与“瓦格纳”集团老总普里戈任（右）共同制定了夺取巴赫穆特的作战计划。

现在普遍提到的“224天巴赫穆特战役”说法，是普里戈任于2023年5月20日在巴赫穆特城区拍摄的视频中提及的，他在视频中宣布占领该称，而乌克兰军方也在数天后承认巴赫穆特失守，因此普里戈任将这一天视为城区战斗结束的日期应无争议。以此推算，普里戈任认为巴赫穆特战役的起始日期是2022年10月8日，当天俄南部军区司令谢尔盖·苏罗维金大将被任命为俄“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次日，“瓦格纳”集团发布视频称所属部队已经进入巴赫穆特战场。随后不久普里戈任称，他与苏洛维金共同制定了“绞肉机”计划，意图“通过巴赫穆特大举行动，把乌军拖入毫无意义的战事中，以迟滞乌方抵抗行动”。随着战事演进，战斗的惨烈程度使巴赫穆特成为名副其实的“绞肉机”，被俄乌双方以及外界广泛认可。

巴赫穆特战役既是“瓦格纳”集团由大转强的高光之战，也是其高层与俄军将领间龃龉趋于激化之战，高调行事的普里戈任最终将双方矛盾推向公开化，酿成了“瓦格纳哗变”事件。

■2022年3月25日俄乌战场总体形势图以及俄乌两军的主要交战地点。

战役背景

俄乌战争肇始，俄军在突袭基辅受挫后，于2022年3月25日宣布“特别军事行动第一阶段主要任务完成，战略重点转移到顿巴斯地区（包括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俄方转而在乌东部和南部地区寻求突破，试图在乌东方向依托已实际控制的顿巴斯部分地区向西发展。4月18日，顿巴斯战役打响。5月，乌军在乌东前线的重要后勤保障中心波帕斯纳被俄军攻克，巴赫穆特随即成为乌军东部前沿最重要的节点，战略位置逐渐凸显出来。

■2022年5月，乌军后勤基地波帕斯纳被俄军攻占，该城以西的巴赫穆特成为乌军前沿重要据点，并直接暴露于俄军兵锋之下。

按照当时俄军预案，首先攻下巴赫穆特、利曼（Liman），而后南北夹击包围北顿涅茨克、利西昌斯克方向的突出部乌军，进而与顿涅茨克河北岸伊久姆（Izium）形成合力拿下乌东部重镇斯拉维扬斯克。俄军也希望在开战初期遭受一系列失利后，通过夺取这一战略要点来鼓舞国人和军队士气。巴赫穆特市区从5月起开始受到俄军炮击。

■2022年5月16日俄乌战场总体形势图以及俄乌双方的主要交战地区。

2022年6月底、7月初，俄军先后攻下利西昌斯克、北顿涅斯克。巴赫穆特作为乌东部的重要枢纽，成为俄军优先考虑拿下的战略要点；对于乌军而言，丢掉波帕斯纳后，巴赫穆特已成为其补给线上的交通枢纽和前哨阵地，战略价值骤然提升，俄军如占领该市，其西北方的重镇克拉玛托尔斯克、斯拉维扬斯克将处于俄军炮火射程之内，坚守巴赫穆特也成为乌军的必然选择。

“瓦格纳”集团最早现身巴赫穆特的消息是2022年7月2日其官方社交媒体发布的一条视频，之后7月上旬的各种公开报道显示，“瓦格纳”集团在完成利西昌斯克方向的战斗任务后，逐渐部署到巴赫穆特地域。从2022年8月1日起，俄方对巴赫穆特外围南部和东南部城区开展大规模进攻，标志着巴赫穆特战役的正式开始。然而，交战双方都没有想到，这场战役竟然持续长达近10个月，成为一场载入战史的“绞肉机”之战。

参战兵力

俄方参战力量是“瓦格纳”集团、俄军部队和部分顿巴斯亲俄武装。扩充人员后的“瓦格纳”集团始终保持2～5万人以上规模的兵力，作为主力与乌军作战，俄军近卫第2步兵旅、近卫第6步兵旅以及顿涅茨克第3摩步旅等近二十支旅级部队在外围进行支援和策应。

■“瓦格纳”集团老总普里戈任（左三）与手下的雇佣兵在巴赫穆特的T-34纪念碑前留影。

值得注意的是，在巴赫穆特战役期间，“瓦格纳”集团通招募囚犯入伍实现了兵力的大幅增长。随着顿巴斯地区战事升级，俄军兵力渐显不足，加之“瓦格纳”集团不俗的战场表现，俄高层加大了“瓦格纳”集团的用兵力度。俄乌战争初期“瓦格纳”集团约有8000余人，普里戈任为取得更多战果，在俄高层的默许下，利用其特殊身份，突破相关法律规定，从2022年6月开始以参战满六个月赦免罪行和高薪为条件，招募在俄罗斯监狱服刑的囚犯，扩充“瓦格纳”集团兵力。到2023年2月9日停止招募为止，“瓦格纳”集团前后募集了8万名符合条件的囚犯，其中不少有从军经历。“瓦格纳”集团以原有的8000名成员为核心，通过“以老带新”快速提升恢囚犯兵的战斗力。于是，在巴赫穆特战场上形成了“瓦格纳”集团为主力，“瓦格纳”集团内部以老兵为骨干，囚犯兵为基础的作战场面。

■开赴巴赫穆特前线的乌军自行火炮，乌军为了保住巴赫穆特也投入了大量部队。

有资料显示，乌军先后有30多个旅、20多个独立营共计20万人交替参战，不完全统计参战部队包括乌军国土防御第112旅、第118旅、第120旅、第125旅、第241旅以及摩步第53旅、第57旅、第59旅和第61旅，还有空突第24旅和第27旅、机步第93旅等。支持乌方的多支外国雇佣兵分队也出现在巴赫穆特战场，其中包括美海军退役上校安德鲁·米尔本创建的“莫扎特”雇佣军，而与之对垒的“瓦格纳”集团同样以著名音乐家命名，颇为巧合，他们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乌东小城展开较量，只是“莫扎特”没有能够挺过艰难战场环境的考验，中途悻悻退出战场。

基本战法

“瓦格纳”集团从2022年5月夺取波帕斯纳开始就承担了主力作战任务，俄军以火力支援方式加以配合。“瓦格纳”集团指挥机构精干，层级扁平化，决策快捷，战法调整修正及时。在立足俄方现有装备条件下，他们根据城市作战特点及乌军大量装备便携式反装甲武器的现状，着力发挥“瓦格纳”集团作战人员单兵技战术基础扎实，战斗小组应变灵活等优势，舍弃了俄军惯用的步坦结合、冲击跃进的作战模式，强化步兵战斗小组和炮兵的配合，俄乌双方的火炮数量大体维持在8∶1的比例，虽然乌军装备的部分西方火炮精度较高，但往往承受不住俄军七八倍的火力优势。俄军利用炮火压制尽可能减少无谓的人员伤亡，战法突破在战斗中显现出效果。

■在巴赫穆特前线挖掘战壕的乌军士兵，依托防御工事抵御俄军进攻是乌军的基本战法。

乌军能够发扬一贯注重实效的战斗作风，注意发挥先进武器效能，利用信息化手段提升作战效率，较好地利用既有防御工事保存有生力量，迟滞俄方攻势，从战斗层面看，基本达到了城市防御作战该有的实战效果，没有出现重大纰漏。从2014年乌东冲突起，乌军就在巴赫穆特城区进行防御工事建设，并在城市外围要点修建了战壕、掩体，设置了雷场。城市战有利于乌克兰守军，因为他们对地形了如指掌，而进攻方则需要时间熟悉环境，加之乌军先后投入近三分之一的主力部队实施防御，令俄方每推进一米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战役进程

巴赫穆特战役大体分为三个阶段：

1、城市外围要点争夺战（2022年8月到12月）

从2022年8月到10月，俄军主要通过炮击和少量空袭对巴赫穆特城进行远程打击，俄军与“瓦格纳”集团协同从巴赫穆特南部及东南部，对城市外围的村庄和乌军据点进行试探性进攻，初步取得战果，占领了伯克罗夫斯科耶和克里诺沃耶。8月14日，乌克兰总参谋部承认俄军在巴赫穆特地区取得“部分成功”。

■巴赫穆特外围的战壕内因为降雨而积水，作战条件极为艰苦。

虽然没有俄官方媒体报道，但在9月底10月初开始有“瓦格纳”集团成员到监狱招募服刑罪犯的信息流出，随后普里戈任在《共青团真理报》电台的一档节目中证实了这一事实。10月13日，有媒体公布进攻巴赫穆特市区的俄军主力是“瓦格纳”集团。随后几日乌克兰开始向巴赫穆特方向增兵，前线气氛逐渐紧张起来。10月27日，“瓦格纳”集团与乌军在巴赫穆特首次交火，11月8日正式展开城区进攻。

■2022年11月24日俄乌战场总体形势图以及俄乌双方主要交战地点。

2022年11月，俄军在乌军的反攻压力下撤出了第聂伯河右岸的所有部队，此后巴赫穆特成为俄军唯一保持进攻态势的地区，如果能够在当地取胜，无疑可以扭转俄军在2022年乌军夏季反攻中溃败的颓势，增强俄军的信心，因此巴赫穆特战役对俄军来说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俄军加大城市争夺战的攻势，虽然急于取得战果，但城市攻坚的作战特点导致俄军只能采取不计代价、步步为营的战法顽强推进。这个阶段俄军火炮打击成为重要的突击手段，巴赫穆特城周边的大部分战斗发展成堑壕战，战事进行得异常惨烈，“瓦格纳”集团领导人普里戈任称：巴赫穆特的所有房子都是要塞，通常需要几天才能拿下来，巴赫穆特“绞肉机”初露端倪。

■2022年12月20日巴赫穆特战场态势图，当时“瓦格纳”集团已经从东面逼近巴赫穆特城区。

11月底乌军东线部队发言人谢尔希·切雷瓦称，巴赫穆特战场是“迄今为止俄乌冲突中最血腥、最残酷的部分”。12月20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亲赴巴赫穆特，在一个工厂车间里为乌军有功人员授勋，现场鼓舞部队士气，以显示乌克兰抵抗到底的意志决心。泽连斯基从前线带回了巴赫穆特守军签名的乌克兰国旗，在12月底的访美行程中，他在美国国会展示了这面旗帜，以寻求盟友的同情和支持。

■2022年12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视察巴赫穆特前线，并向有功官兵授勋。

2、巴赫穆特主城区攻坚战（2023年1月至5月）

2023年1月10日，“瓦格纳”集团基本控制了索莱达尔。次日，普里戈任在索莱达尔公开露面，并进入著名的地下盐矿拍照为证，显示俄方已经完全控制该城。盐矿易守难攻，“瓦格纳”集团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乌国防部副部长汉娜·马利亚尔称：“敌人使用大规模的火炮、火箭炮和迫击炮，直接从自己士兵的尸体上踩过去。”

1月11日，苏洛维金的“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职务被格拉西莫夫替代，苏洛维金改任副总指挥。1月24日，格拉西莫夫称：俄军将加大行动力度和推进速度，力争春季来临之前结束“特别军事行动”。有消息称，俄军炮兵部队下辖的6个重炮旅约400门火箭炮、大口径火炮已经在巴特穆特外围完成部署，锁定了打击目标。

■2023年1月17日巴赫穆特战场态势图，此时“瓦格纳”集团已经占领了索莱达尔，从北面向巴赫穆特推进。

2月1日，美雇佣兵组织“莫扎特”领导人安德鲁·米尔本委婉地表示，其雇员不堪巴赫穆特战场环境，于当地时间2月1日从乌克兰撤退。2月5日，乌克兰内务部宣布，已新组建“完全由受爱国主义驱使的志愿者组成”的8个突击旅，其中布雷维旅（原基辅第一总统旅）已经部署在巴赫穆特市区作为预备队。2月13日，“瓦格纳”集团占领了巴赫穆特以北约2公里的克拉斯纳·霍拉。2月17日，鉴于战事发展，乌副总理韦列修克敦促尚在巴赫穆特的约6000名居民尽快撤离。2月19日，“瓦格纳”集团占领了巴赫穆特与克拉斯纳·霍拉之间的帕拉斯科维耶夫卡村，并前出至M-03公路，切断了巴赫穆特的北部供应线。2月22日，俄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完成了对巴赫穆特的包围态势，数日后乌陆军总司令亚历山大·瑟尔斯基前往巴赫姆特视察，试图再次提振乌军士气。

■时任乌陆军司令的瑟尔斯基（左二）在巴赫穆特战役期间多次赴前线指挥作战。

截止3月初，巴赫穆特除了一条向西延伸的公路与外界连通外，基本陷入俄军的三面包围。从3月4日起，巴赫穆特城区爆发了更为激烈的巷战。进入市区后，俄军每天进展只能以米计算。6日，泽连斯基下令继续增援巴赫穆特，称“乌克兰没有任何一部分可以被放弃”。7日，乌军从市区东部撤退，为迟滞俄方进攻，乌军炸毁了贯穿城区的巴赫穆特河上的桥梁，至此俄方控制了市区东部，与乌军隔河对峙。

■2023年3月28日巴赫穆特战场态势图，此时俄军已经对巴赫穆特形成了三面包围。

3月22日，“瓦格纳”集团在巴赫穆特河西岸的巴赫穆特第五学校北侧取得突破，建立了一个小突出部，从而为攻入巴赫穆特市中心获得了立足点。3月28日，“瓦格纳”集团在巴赫穆特北部取得了AZOM工厂区的控制权，占领了65%的城区。4月2日晚，普里戈任在巴赫穆特市中心的行政大楼升起了俄罗斯国旗和“瓦格纳”集团旗帜，宣称巴赫穆特“在法律层面上被瓦格纳占领”。4月7日。“瓦格纳”集团占领第一火车站，与北部工厂区连成一片。4月18日，俄方称已经控制了巴赫穆特80%的地区，不久乌方也对此进行了确认。4月22日，第二火车站周围区域逐渐被俄方占领。

■2023年3月初，一队“瓦格纳”集团成员在巴赫穆特城区建筑物顶部挥舞旗帜并演奏乐器，以示胜利在望。

3、俄方占领市区及后续战斗（2023年5月以后）

截止5月5日，“瓦格纳”集团宣称已经占领了巴赫穆特90%的市区，乌军仅控制10%，而且多在高层建筑集中的西部地区。同日，普里戈任发布视频，公开表达了对俄军方的不满，称弹药保障非常不力，导致下属战斗人员伤亡严重，并威胁称如果这种状况得不到根本改变，“瓦格纳”集团将在5月10日全面退出战斗。“瓦格纳”集团与俄军高层的紧张关系公开化。但是，随后几天里双方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2023年4月，笼罩在战火硝烟下的巴赫穆特，此时城市巷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5月14日，俄军宣布第4摩步旅旅长维雅切斯拉夫·马卡罗夫上校和第2集团军负责政治工作的叶夫根尼·布罗夫科上校在巴赫穆特西南的克拉斯诺耶村阵亡。5月20日，乌军从巴赫穆特城区的最后两片高层建筑区撤出，“瓦格纳”集团宣布实现对巴赫穆特的全面控制，全员颁发了巴赫穆特战斗徽章。尽管乌军全力抵抗，对市区几处俄方兵力薄弱的阵地组织了数次反击，并取得一定战果。但俄军最终于5月21日宣称占领了巴赫穆特所有重要地区，次日乌方也公开承认巴赫穆特基本失守。

■2023年5月，“瓦格纳”集团老总普里戈任及其雇员在巴赫穆特展示俄罗斯国旗和“瓦格纳”旗帜，宣称已经完全占领该城。

■2023年5月20日，巴赫穆特战场态势图。俄军已经形成了对巴赫穆特市区的基本占领。

5月26日，普里戈任宣布，“瓦格纳”集团开始从巴赫穆特撤军，将阵地移交俄正规军。6月2日，普里戈任公开表示“99%的瓦格纳士兵已经撤离巴赫穆特”。6月5日，普里戈任就乌军夺回巴赫穆特北部的贝尔希夫卡村发表看法，称这是俄军的“耻辱”，随后乌军也证实了在巴赫穆特外围取得部分战果。6月11日，乌军宣布收复了巴赫穆特以北索莱达尔市附近的波拉赫达特涅镇、涅斯库奇涅以及庄马克耶夫卡。6月14日，战斗重新在巴赫穆特城中打响，乌军重点在市区外围从西南、西北等方向展开进攻。

6月24日，普里戈任的部队发生“叛乱”，乌方宣布利用“瓦格纳”集团兵变开展反攻行动，在巴赫穆特周围各方向都取得了进展。7月上中旬，乌军夺取克利斯奇夫卡，在该村附近的高地布设了火炮阵地，炮兵火力可以对市区南部俄军构成直接威胁。9月上旬，乌军收复了位于克利斯奇夫卡以南的安德里夫卡村。从整体而言，截至目前巴赫穆特战役并未结束，俄乌双方仍在周边地区偶发激战，未来不排除乌军反攻重新夺回城市的可能，只能说巴赫穆特战役以俄军取得阶段性重大战果而告一段落。

■在巴赫穆特前线作战的乌军炮兵部队，尽管丢失了城区，但乌军依然在外围持续发动反击。

关于巴赫穆特战役双方损失人数目前尚无权威数据，普里戈任称“规模最大时包括伤员和正在受训的新成员，‘瓦格纳’集团的规模曾超过5万人，与此同时，前线有大约3～3.5万人在战斗”。在巴赫穆特及其周边地区，“瓦格纳”集团及俄军共击败乌军21个旅，其中10个完全丧失作战能力，乌军有5.7万人阵亡，8.5万人受伤，超过6500名外国雇佣兵死伤。另有资料显示，俄国防部公布至少消灭乌军1.5～2万人。乌军方面公布至少消灭俄方3.7～4.8万人。尽管这些战果数据未必可靠，但也能从侧面看出巴赫穆特战役的残酷程度。

■普里戈任神色黯然地站在“瓦格纳”阵亡成员的墓地前，巴赫穆特一战“瓦格纳”集团也付出了惨痛的生命代价。

这场战役还有不少另人难忘的瞬间和细节，例如乌军士兵亚历山大·马齐耶夫斯基面对俄军枪口坦然吸烟，高呼“荣耀归于乌克兰”而慨然赴死，随后被追授“乌克兰英雄”称号，他就是在2022年12月30日索莱达尔附近的战斗中被俘的。限于篇幅无法一一展开介绍。

战后思考

巴赫穆特战役是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也是最为惨烈的城市攻防战，引起了军事观察家的高度关注，笔者在复盘战役过程的同时，也产生了几点思考。

1.长期鏖战凸显双方顽强战斗意志

劳克赛维茨认为，“任何战斗都是双方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进行的一场以流血、破坏为主要方式的较量”。从战役层面看，俄乌双方在巴赫穆特战场投入的兵力、装备大体相当，都不具备压倒性绝对优势，攻得艰难，守得不易。在二百余天的持久作战中经历了多雨泥泞的秋季、酷寒潮冷的冬季。一线作战人员很多时候生活保障条件仅能维持基本生存，前线官兵战场生活本就非常艰苦，更别说随时突发的激烈战斗，参战人员往往精神高度紧张，身心极度疲惫，很容易造成心理崩溃。尽管期间双方都有过人员补充、部队轮战等减压措施，但在极端条件下，持续参战身体和精力消耗大，能够坚持下去，更多依靠的是战斗精神和顽强毅力。

■巴赫穆特战役期间，一位乌军士兵在掩体内用餐，尽管环境艰苦，但他仍面露笑容。

在残酷战场环境下，战斗人员负面情绪常常可以传染，斗志一旦懈怠下去，就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回看整个战役全程，除了2023年5月战役后期，“瓦格纳”集团将防线移交俄军后，俄军在城区西北部前沿阵地有过短暂的失控外，很少看到一触即溃的战例。总体来看，参战双方斗志都还算比较高昂，双方参战人员均表现出令人敬佩的顽强战斗意志。

2.久攻难克表明城市攻坚依然艰难

俄军在车臣战争中有过城市作战惨败的深刻教训，战后对相关问题有过研究与改进，在后来的演习演练，包括中俄联演中，都设置有城市反恐作战科目。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先后发生了马里乌波尔和巴赫穆特两场典型的城市攻坚战，虽然俄军最终取胜，但亮点似乎不多。马里乌波尔战役因为是围困战，俄方作为进攻方回旋余地大，有利条件相对较多。巴赫穆特之战中俄军始终没有对守军形成完全包围态势，该市西侧几条主要道路一直被乌军控制，这就造成乌军后勤补给和人员补充基本没有中断。

■一位“瓦格纳”雇佣兵以巴赫穆特的建筑废墟为背景拍照，城市攻坚战依然是一种非常困难的作战样式。

俄方没有达到困住乌军的战役企图，战场上也没有太多出色表现，打得中规中矩，赢得比较艰难。这里不排除俄军对手是战力不俗的正规军，但不得不说俄军对于城市攻坚战还是缺乏克敌制胜的妙招。除了使用无人机用于战场侦察外，似乎没有更多的新手段、新装备助力，俄军还是沿袭小股步兵分队逐栋推进、逐点争夺，若遇顽强抵抗呼叫炮火覆盖的传统战法。鲜有依靠信息化手段，没有空中精确打击、无人装备危险环境下助战的案例，战争初期高调亮相的俄军唯一“巷战神器”BMPT坦克支援车也是难见踪影。这或许也和俄军常年经费不足，军费基本用于维持性开支，无力创新发展有直接关系。

■2023年3月，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大将视察俄乌前线，就高层指挥而言俄军较为僵化死板。

俄乌冲突全面爆发以来，俄军中高层的指挥决策与乌军相比，似乎比较僵化守旧，默守陈规的现象比较普遍，反倒是部分基层分队官兵在战斗层面有不俗表现。作为巴赫穆特战役的主力，“瓦格纳”集团总体表现好于俄军，不死打硬拼，不搞无谓的冲锋，立足现有条件，零敲牛皮糖的战法给乌军制造了不小麻烦。

3.私营军事公司在正规战中难当主力

被俄罗斯称作“特别军事行动”的俄乌冲突，不同于反恐战、治安战，已经不是低烈度的军事摩擦，而高烈度的国与国战争。俄罗斯作为军事大国，却在这场正规战争中派遣不属于国家武装力量的雇佣兵充当战斗主力，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瓦格纳”集团的战斗人员在巴赫穆特战场上留影，他们充当了这场战役的主力。

乌克兰以举国之力与俄罗斯进行对抗，随着俄方闪击战计划的失利，战争迁延无期，俄军以原有兵力应付这场战争已经力不从心，但俄方在局部动员扩充部队的同时，把私营军事公司当成重要作战力量，以弥补俄军兵力的不足，在巴赫穆特战役中甚至把“瓦格纳”集团当作主力，感觉似乎欠妥。私营军事公司不是代表国家意志的武装集团，说到底是靠经济合同维系的特殊盈利组织。在价值观层面，私营军事公司雇员考虑的是金钱和自身安全，活下来多赚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与军队作为国家机器所崇尚的爱国、荣誉的价值观截然不同。两类不同目的人群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极有可能发生冲突。特别是在战果评估、战场失利追责等场合下，双方很可能产生矛盾。

■2023年6月，“瓦格纳”集团发动兵变，其战斗人员和坦克走上大街，向俄军高层示威。

由美军退役上校米尔本组织的“莫扎特”雇佣兵在巴赫穆特战役中，因普遍不堪身心重负，主动撤出战场，并没有掀起波澜，因为他们仅是锦上添花。反观实力不可小觑的“瓦格纳”集团则有所不同，作为武德充沛的私营武装集团，做大做强后往往会有政治诉求，如果把控不好，很容易成为定时炸弹。“瓦格纳”集团高层与俄军领导的隔阂在2023年5月逐渐公开化，最后酿成“兵变”。从最终效果上看，破坏了俄方整体战略部署，甚至险些给俄方带来意想不到的被动局面。

4.乌军固守巴赫穆特得不偿失

巴赫穆特作为乌东战场比较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乌军在此进行主动防御无可厚非，但该市后方偏北有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等筑垒地域，占据高地的地形优势，南有两个防御重镇科斯蒂亚特尼夫卡和托列茨克，乌方并非没有战略缓冲纵深。乌军在巴赫穆特投入超常规的作战力量与俄方对抗，付出了重大人员损失。从俄乌战场全局考虑，坚守巴赫穆特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军事意义。

■在巴赫穆特战役期间，坚守在战壕内乌克兰士兵，在近十个月的作战中乌军的伤亡也不轻。

一般情况下，为取得战争最终胜利，付出比敌方多的人员装备损失，是可以接受的。乌克兰在资金、装备上虽有众多财力雄厚的盟友支援，但本国可动员人口这一重要战争资源不可再生，一组2023年3月的数据显示，俄乌战事爆发以来，乌克兰已经进行过十余轮征兵，下至未满18岁的少年，上到60岁老人都在征召之列，甚至女性在军队中都远超正常比例。

■在乌克兰军人墓地沉痛悼念亡故亲人的乌克兰平民，坚守巴赫穆特消耗了乌军大量有生力量，对于持久作战造成不利影响。

乌克兰与俄罗斯体量存在差距，适龄青壮年人口数量逐渐枯竭。俄罗斯尚未进行全面动员，加之使用私营军事公司，甚至监狱囚犯与乌军作战，为俄军在兵员上保存了实力。乌军在巴赫穆特这一非必要坚守的战役要点，不考虑为后续战争储备人力资源，损失大量经验丰富的作战人员，感觉费效比不高。现在回看之后乌军的夏季反攻成效不够明显，也与巴赫穆特用力过猛有些关系。总之，战争充满偶然性，有时牵一发可能动全身，一个不够周全的决策可能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这场发生在二十一世纪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攻防战，注定将会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