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四大家族本不存在，曹雪芹开了个玩笑，读者被骗260年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荣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原籍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之后，共十八房，都中十房原籍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在籍）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领内府帑币行商，共八房分。）

这是出现在《红楼梦》第四回贾雨村判葫芦案时，出现的对贾、史、王、薛四家族基本情况描述的一张“护官符”。

贾雨村是到金陵应天府任职，按照“潜规则”，应该对金陵地面上哪些极富极贵的人家摸个底，制作一张当地得罪不得的地头蛇白名单，在做事办案中，不可得罪了这些人家，否则不仅自己官爵不保，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这就是那时的官场生态。

读《红楼梦》，自这时起，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固定模式，就形成于每一位读者的心目中了，尤其是贾雨村这时接到了状告薛家的人命案子，薛家人还未出现，其的豪强名声已经抵达应天府老爷这里，对贾雨村形成了强大的压力。

于是，以读者之眼看四大家族，其权贵感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但是，读者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就是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有局限性，在金陵地界上如是，在别的府州郡，这四大家族大概率没有这样的影响，或者说，有一些家族可能只在金陵有影响力，比如薛家。

从这张“附身符”上，读者细想，可以看出许多的信息：

首先，这四大家族都是承荫祖上，也就是说，他们的鼎盛时期，发生在宁荣二公、保龄侯尚书令史公、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紫薇舍人薛公时的，如今他们早已作古，他们的子孙属于官（商）二代、三代，这些二代、三代们，大多是不像样子的锦衣纨绔之辈，已经快要将祖上的老本吃光了，或者干脆就像薛蟠那样，成了无恶不作的败家子了。

其次，这四家说是并列起来说，实际上他们的差距非常大，像贾府，门第是国公，史家是侯爵，王家是县伯，都是有爵位的，因为都已经传到了第三代，爵位等级一代代下降，像贾府，贾珍是三品爵威烈将军，贾赦是一等将军，都属于三品衔了，距离国公已经降了好几个等级。而薛家，完全没有爵位。

三代之后，爵位就不能再袭，如果仍然想做官，要么像贾琏、贾蓉那样，捐个无实职更无实权名义上的官，要么像贾兰那样去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贾政为啥一说宝玉不爱读正经书就对他非打即骂？王夫人为啥那么焦虑宝玉的前途问题？就是家族的可持续发展，要靠自己的真本事了。

贾府是四大家族里爵位最高者，尚且如此，其他家族比贾府更差一些，王家貌似不错，王子腾官升到九省统制，但王家同样没有了爵位传承，王家子孙同样需要科第出仕，而且，相比贾府相对重视子孙的教育，比如还办有家学，贾政虽不学无术，但他却是非常懂教育的重要性。王家则不然，王家的小姐甚至都不识字，而且王家的家风还不如贾府。

史家比王家更差一些，史家甚至连针线上的人都用不起了，针线活全靠女眷们自己完成。

从传承和教育看，所谓的四大家族的可持续问题都岌岌可危。

最后，四大家族明显凋零了。护官符上说贾府有二十房，史家有十八房，王家有十二房，薛家有八房。

实际上，四大家族的房头已迅速凋零。秦可卿葬礼上，贾府男丁悉数登场，已经凑不齐护官符上所说的八房，像贾代儒这样的，仅剩一个孙子贾瑞还早早地死了，这一房也就算是绝了，除了宁荣二府嫡派，其他房头经济上已经是中产甚至平民化了，这一点从每一房都希望能从贾琏凤姐手里获得一些差事以维持生计可知。

就算宁荣二府，宁府贾敬、贾珍、贾蓉已是三代单传，贾蓉从头至尾也没能生育子女。荣国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房贾赦一脉的贾琏自始至终没有儿子，贾政只有一个孙子贾兰。子孙凋零，多数房头已经出现绝后的迹象。

贾府作为四大家族中最鼎盛的一家，其在京子孙也都悉数登场，可以看到凋零呈加速趋势。贾府因为祖宗爵位的崇高，也是四大家族里地产庄园资产最为庞大的，而且在京的家族成员，也是家族最有势力者，尚且如此，这就是要暗示读者，其他三家只会更加糟糕。尤其是薛家，家族单薄，从薛家两房出场的人物看，甚至都需要寄居才能过日子的。

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呢？糟糕到薛家进京都无法立足，需要依附亲戚赖在亲戚家多年不走的程度。中国人但凡有一点办法，都要关起门来独立过日子的，谁愿意寄居在亲戚家，过看亲戚脸色寄人篱下的日子呢？

况且薛家在京是有房产的，薛姨妈领着儿子女儿进京，论亲疏也应该先选择自己的娘家王家，王子腾才是自己的亲哥哥，薛家偏不，而是去了自己的姐姐家，王夫人上有婆婆史太君、丈夫贾政，她充其量是个三把手，她能一言九鼎护佑薛家长久在荣国府居住吗？况且还有薛蟠这个惹事精。

所以，就薛家这个赖皮脸的做派，就已经充分说明薛家相比贾府，可能连个空架子都撑不起来了。

这是小说一开篇所谓四大家族的基本格局，也就是说，《红楼梦》大幕拉开时，所谓的四大家族充其量已经是个架子，古董商人冷子兴在第二回就评价贾府：外面架子虽未甚倒，内囊早已上来了。连贾府都是一副要倒的样子了，想想还需要依附贾府的薛家，也许连内囊可能都要没有了。

这样摇摇欲坠的四大家族，却成了应天府衙门子口中能一手遮天的权贵，这是怎么回事呢？

贾雨村府衙里的这位门子，原本是苏州阊门葫芦庙里是小沙弥，因为一场大火烧了葫芦庙，他无处安身、走投无路之下充了门子，说白了不过是社会底层的一个讨生活者，从他的视角看上流社会，自然是锦衣玉食、权势熏天、无所不能的。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历朝历代、哪怕是今天都是一样，他一个小小的门子，哪里知道，看上去歌舞升平之下，全是危机，无法挽救逆转的滑向地狱的危机。

不要说是门子，就算是贾雨村和一般的官吏，他们看这些有根基的家族，也只是看个表面文章而已。

一群行将没落的旧权贵，透支着祖荫、寅吃卯粮，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等着那个要么获罪、要么财尽的末日，祖宗留给他们的广厦锦衣，也只是能骗一骗普通人而已。哪里还有什么四大家族？不过是曹雪芹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门子开了个玩笑，一个小人物对权贵的想象，一骗读者就是260多年。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