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1日晚，被联合国前南问题国际刑事法庭通缉的波黑前塞族领导人卡拉季奇在塞尔维亚被捕，他13 年的传奇逃亡生涯就此戛然而止。

这位令北约部队焦头烂额了13 年，被称为“比本·拉登还难找”的人，是如何与北约部队“捉迷藏”十几年，最终又是因为什么马失前蹄被捕的呢？这些问题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卡拉季奇是波黑战争期间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是波黑塞族的灵魂和象征。尽管海牙法庭指控他发动波黑战争，进行种族清洗，是“战犯”和“魔鬼”，但在波黑许多塞族人的眼里，他仍然享有很高的威望，是一位捍卫民族利益的英雄。

一、

1992年到1995年，波黑在独立过程中，境内的塞族、克族和穆族三方矛盾激化，大打出手，导致27.8万人死亡，200多万人沦为难民，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0亿美元。卡拉季奇正是当时波黑塞族共和国的总统。

卡拉季奇1945年出生于南斯拉夫联邦蒙特尼哥罗共和国一个塞族家庭。二战期间，他的父亲是南斯拉夫政府军的一名士兵，二战结束后被关进监狱多年，只留下卡拉季奇与母亲相依为命。

1960 年，卡拉季奇进入萨拉热窝大学医学院学习，毕业后成为了一名精神科的医生。1983年，他因挪用农业发展项目基金在萨拉热窝附近为自己建造房屋，被法庭以盗用公款罪名判决 3 年徒刑。

出狱后，卡拉季奇结识了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分子乔西奇。在这位有着“塞族之父”之称的导师的引导下，卡拉季奇走上了从政之路。

1989 年，他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创建了波黑塞尔维亚民主党并当选为主席，以联合南斯拉夫的塞族人继续留在南斯拉夫为已任，对抗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两个民族的的分离活动。

1992 年，卡拉季奇当选为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也就是在这一年，波斯尼亚就是否脱离南斯拉夫联邦举行全民公投，波斯尼亚的三大民族穆族、克族和塞族矛盾激化，爆发了内战。

内战期间，卡拉季奇坚决支持塞族，成为塞族的灵魂和象征。他对塞族人说，南斯拉夫在铁托治理下的民族融合，是靠抑制塞尔维亚实现的。

穆斯林本来就是塞尔维亚人，只是因为宗教信仰不同，却变成一个民族，还据此建立了波黑共和国；另外，塞尔维亚共和国的科索沃自治省也是那时设立的，最终阿尔巴尼亚穆族人口迅速增加，塞尔维亚反而变成科索沃的少数民族。

现在，是让历史恢复本来面目的时候了！

1995年11月，南联盟、波黑和克罗地亚三方在美国签署代顿协议，波黑内战结束。诡异的是，在次年举行的波黑塞族总统选举中，卡拉季奇却败给了他的副手普拉夫希奇。

更加诡异的是，卡拉季奇下台才两个月，海牙国际法庭便指控卡拉季奇犯有种族清洗和反人类罪行，对发生在1995年的斯雷布雷尼察屠杀事件负有直接责任。

虽然卡拉季奇表示对该事件“不知情”，也没有下达过屠杀命令，但美国立刻迫不及待地悬赏400万欧元对他进行通缉，卡拉季奇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

二、

2004 年，北约安插在卡拉季奇家乡帕莱的间谍，向美国发出了一条情报：通缉多年的卡拉季奇出现在了帕莱。随后，大批全副武装的北约特种部队，并对这个小镇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和之前无数次搜捕一样，又是一无所获。

卡拉季奇的妻子利利亚娜忍不住嘲笑道：“全副武装的大兵们在墙根上、马桶里、门背后四处搜查我丈夫。令人可笑的是，他们还把我家的大便池搅了好几遍，生怕他会潜伏在那里。”

这场北约眼里“最有希望的抓捕行动”，一如既往地沦为一个笑话。美国五角大楼官员一脸沮丧，感叹道：“卡拉季奇比本·拉登还难抓！”

美国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在帕莱翻箱倒柜之时，卡拉季奇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山村创作专门写给波黑塞族儿童的一本诗集。

在这本诗集中，卡拉季奇把美国和北约描绘成一个长着一只眼睛、蓄着蛇形胡须的怪物，它有一个名字叫”托托亚奇“，这个名字在塞族传说中是一位“战争恶魔。

受到嘲弄的美国人，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当卡拉季奇在逃亡期间创作的诗集《这里有奇迹，这里没有奇迹》问世后，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面对采访的记者，苦笑着说：只要能抓住卡拉季奇，“美国政府将十分乐意帮忙推销他的诗集，等他在荷兰海牙出庭受审时，他想为多少本新书签名都没问题。”

美国和情报专家还特意分析了卡拉季奇的诗集。他们认为，从心理学上来说，卡拉季奇的诗歌内容一定和他的藏身地有关，因为人在创作时总会不经意间受到他所在环境的影响。

而卡拉季奇诗歌中有很多关于大山、树林以及野生动物的描写，还提到了“原始森林以及通往森林的公路”，以及他在这条路上遇到了一只狼，那么他很有可能躲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山中。

受此“启发”，北约部队于是对波斯尼亚广阔的山区展开了大搜查，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卡拉季奇被捕后，人们这才从他的口供中得知，就在北约大兵在漫山遍野寻找他时，他正捧着一本斯拉夫语版《孙子兵法》，坐在贝尔格莱德闹市区的一间酒吧里品尝美酒，还忙里偷闲地给妻子写了好几封情书。

卡拉季奇被捕后，有分析人士指出，如今塞尔维亚国内政治气候发生了变化，卡拉季奇失去了庇护伞，这才导致了他的被捕。

专家口中的“塞尔维亚国内政治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很大原因和塞尔维亚两任总理科什图尼察以及塔迪奇的态度有关。科什图尼察也是一个塞族民族主义者，但与卡拉季奇不同，他是一个温和派。

为了国家的发展，塞尔维亚需要与欧盟合作，但欧盟的条件是要塞尔维亚政府与海牙国际法庭合作，尽快把卡拉季奇抓获归案。

2007 年，科什图尼察表态愿意与海牙国际法庭合作，协助北约捉拿塔迪奇，以便塞尔维亚扫除加入欧盟的障碍。

2008 年科什图尼察辞职后，在加入欧盟问题上更加激进的塔迪奇接任总理后，立刻表示他的政府的首要目标，就是让塞尔维亚带入欧盟，所以会不遗余力地与欧盟合作，包括全力捉拿前南“战犯”。

国内的这种政治条件的变化，让卡拉季奇失去了其保护伞，他的被捕也就不奇怪了。

三、

卡拉季奇的被捕，让翘首期盼多年的美国大为兴奋，因为这标志着那场针对南联盟的战争，终于可以划句号了，美国人总算找到了这只最大的替罪羊。

这二十年来，美国所谓的”反恐“一路磕磕碰碰，丢了不少面子，甚至成为了世界的笑柄；现在随着卡拉季奇的落网，山姆大叔又感觉能在全世界面前抬起头来了。

13年来，卡拉季奇就如隐身了一般，他靠什么躲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抓捕呢？的卡拉季奇母亲尤万卡曾不无骄傲地指出过其中的关键：“我儿子回到了他曾经保护过的人那里，他们是不会出卖他的。”正是有了这些支持者的保护和通风报信，令北约一次又一次扑空。

但是世事多变，卡拉季奇最终被捕，同样是来自他最信任的人的出卖。正是卡拉季奇的朋友、波黑塞族军队前总司令姆拉迪奇，为了避免自己被引渡到海牙法庭受审，同北约和美国达成了交易，出卖了卡拉季奇。

姆拉迪奇告诉美国人，卡拉季奇并未走远，就在波斯尼亚山区和北约“兜圈子”。

他要么躲在荒无人烟的雪原，要么隐身高山丛林，要么就“大隐隐于市”，化装后堂而皇之地在贝尔格莱德过起了平常人的生活。就在北约在大山里转圈时，卡拉季奇却在贝尔格莱德开起了诊所，还会在每天下午固定到贝尔格莱德一间有名的咖啡厅里品尝咖啡。

当然，卡拉季奇在逃亡期间，对自己进行了彻底的“改头换面”。他剃去了过去标志性的“狮子头”，戴上了眼镜，还蓄起了胡子，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精神科医生，还时不时地出上一本诗集。

2008年7月21日晚，北约特种部队士兵拦下了一辆行驶在贝尔格莱德市区的公共汽车，将一名满头白发，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的老人拖下了汽车。他们在老人身上搜出了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德拉甘·达比奇，职业是一名医生，现住在贝尔格莱德一套公寓之中。

但是这一次这位老人并没有糊弄过去。因为北约得到了确切情报，这个老人就是他们苦苦寻找了13年的卡拉季奇。在经过了DNA 比对后，老人的身份得到了确认：他就是卡拉季奇。

卡拉季奇被捕后，整个贝尔格莱德都在传言，是姆拉迪奇出卖了他。但塞尔维亚政府随后出面澄清，说卡拉季奇的被捕是一场误打误撞下的“巧合”，说是北约士兵在抓捕另一名通缉犯时，“不小心”发现了卡拉季奇。

不过这个澄清怎么看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乎没有人相信。

四、

卡拉季奇的悲剧在于，他只是南斯拉夫分裂这个“棋局”中的一颗“棋子”。波黑内战与南斯拉夫各民族之间的仇恨有极大关系，既有塞族对其他民族的“强行同化”，也有克族对塞族的”种族屠杀”， 谁是谁非可谓错综复杂。

南斯拉夫解体时，卡拉季奇是维护塞族利益的“英雄”。但从克族与穆族的角度看，卡拉季奇则是不折不扣的“屠夫”。

1992 年3 月，波斯尼亚就国家是否脱离南斯拉夫联邦独立建国举行全民公投，结果穆斯林和克罗地亚裔赞成独立，塞尔维亚裔则抵制投票。随后三族爆发了内战，15 至 20 万人因此丧命。

客观地说，上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波黑，都是外部强权介入巴尔干半岛局势的“棋子”，卡拉季奇与米洛舍维奇、图季曼、久卡诺维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们都对当时的战争与杀戮负有重要责任。但是不同的是，图季曼和久卡诺维奇随后向西方 “靠拢”，所以他们不但没有被押上法庭，反而分别成为克罗地亚和黑山的“国父”，而米洛舍维奇和卡拉季奇则面临牢狱之灾。

南斯拉夫地区的民族仇杀由来已久，塞尔维亚、穆斯林、克罗地亚三族之间从14世纪土耳其入侵塞尔维亚开始，相互仇杀不断，这段历史恩怨早已纠缠不清。即便在波黑内战期间，参与屠杀的也并非只有卡拉季奇和塞族人，前南法庭只追究卡拉季奇的战争责任，这公平吗？

卡拉季奇站上审判席，也许对于波黑克族和穆斯林而言，标志着斯雷布雷尼察的血案的遇难者能够安息，标志着内战那一页终于可以揭过，但在塞族人的心里，未尝不是又埋下了一颗新的仇恨的种子，或者说又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种子什么时候萌芽，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一切都是个未知。

五、

被捕后，卡拉季奇很快被移交给了前南斯拉夫国际法庭，关进了海牙的斯海弗宁恩监狱。卡拉季奇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我并不害怕，对于我所做下的一切，我都感到十分自豪。”他决定效仿米洛舍维奇，在法庭上亲自为自己辩护。

卡拉季奇被控的主要罪行之一是发生在1995年7月的斯雷布雷尼察屠杀事件，但卡拉季奇一直表示没有下达过屠杀命令。

卡拉季奇的悲剧在于，他不幸成了南斯拉夫分裂这个“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南斯拉夫历史上各民族之间仇恨极深，在南斯拉夫解体时，卡拉季奇与米洛舍维奇等人是维护塞族利益的“英雄”，但从克族与穆族的角度看，则是不折不扣的“屠夫”。由于塞族人不听美国人的话，也一直被美国为首的西方视为“眼中钉”。

要是说起战争中的屠杀，当年的克罗地亚总统图季曼、黑山总理久卡诺维奇，哪一个手上没有沾上鲜血？只是因为图季曼和久卡诺维奇在政治上向西方“靠拢”，因此非但没有被押上法庭，反而成为克罗地亚和黑山的“国父”；

而米洛舍维奇和卡拉季奇却被关进了监狱，可见美国和北约追求的，只是“选择性正义”。

人们不会忘记，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后，国际刑事法院曾收到240封信件，要求立案审查美军犯下的战争罪行，但国际刑事法院却选择了沉默。对比之下，难怪很多人都怀疑海牙国际法庭的公正性。

卡拉季奇被捕后，他的妻子利利亚娜曾告诉媒体：

1996年卡拉季奇与当时的美国巴尔干问题特使霍尔布鲁克有过隐退协议，美国答应只要他辞去塞族共和国总统和塞族民主党主席的职位，便不再追究其在波黑战争中的责任。现在美国又逮捕了卡拉季奇，这完全是一种背信弃义的做法。

利利亚娜说，这份隐退协议白纸黑字，上面有霍尔布鲁克的签字。

塞族共和国前外长布哈和卡拉季奇真相国际委员会主席查沃斯基也都指出，协议确实存在。所以面对镜头，利利亚娜愤怒地质问美国：你们美国人说过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

相比于妻子的愤怒，卡拉季奇却显得很淡然。他明确表示：他不可能在法庭上获得公平的审判，因为美国人早就给他贴上了"战犯"的标签 。

结果正如同卡拉季奇所料，2016年3月24日，海牙法庭认定对于卡拉季奇的十项战争指控中名成立，判处卡拉季奇40年监禁。

随后，卡拉季奇的律师申请上诉，经过几年的拉锯，2019年3月20日，法庭判处卡拉季奇由40年监禁改为终身监禁。

在接过判决书的时候，卡拉季奇悲愤地说：“卡拉季奇当然该审判，那些前南悲剧的幕后推手，事实上左右前南民众命运的西方领导人就不该被审判吗？南斯拉夫从来都是大国棋盘上的棋子，它什么时候才能决定过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