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随着遥远的北非小国突尼斯发生一场大规模集会,推翻了该国执政多年的本.阿里政府,一场革命与抗议的浪潮席卷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埃及,也门,叙利亚……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作为北非国家的利比亚也未能免俗,陷入了一场深深的危机之中,摧垮了卡扎菲家族三十年的执政生涯,这便是发生在2011年的利比亚内战。


这场内战给如今的利比亚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也改变了亲身经历者的人生轨迹,塞义夫.伊斯拉姆.卡扎菲便是其中的一员。


他从卡扎菲的太子,一夜之间又变成了囚徒,一度面临死刑的风险,最终经过多方奔走,才得以被释放,可以说是一番大起大落的经历,是利比亚多年动荡岁月的缩影。



1,卡扎菲的太子


塞义夫.伊斯拉姆.穆阿迈尔.卡扎菲于1972年6月出生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卡扎菲已经夺取了利比亚的统治权,因此他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富贵生活中渡过了少年时代。并在利比亚最好的的黎波里大学拿到了工程学士的学位。



后来,他又前往奥地利和英国留学,并在此过程中结识了不少欧洲国家的政要,参加了奥地利,英国王室,法国政府的多次公务和私人聚会。


年轻时的塞义夫是一个胸怀远大理想,试图做一番事业的青年。他在欧洲留学,旅居期间,也积极参与了利比亚政府与西方国家的一系列外交事务。


比如,他在2002年和2003年利比亚就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外国的谈判中发挥了重要作用。2007年,他又与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谈判,促成了一项武器交易。



他还频频出现在洛克比空难,菲律宾宗教和解,艾滋病实验事件和巴以和谈的问题上,提出自己的见解并与相关国家谈判。


此外,塞义夫还通过一系列的慈善活动提高了知名度和个人影响力。他在1998年创建了以他父亲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帮助利比亚和黑非洲的改善医疗,并帮助利比亚的毒品受害者重归社会。



不仅如此,塞义夫还对利比亚的国情颇为不满,试图改变父亲的统治模式。他在2003年发布了一份批评卡扎菲政权的公开报告,让利比亚政府颇为头疼。


同一年,在接受利比亚议会问询时,他声称利比亚需要民主,而眼下的利比亚没有此物。因此,塞义夫一度被视为利比亚政坛上的“改革派”,成为了西方世界对利比亚改革的幻想寄托。


当然,此时的塞义夫也有不少名门子弟多见的负面丑闻。比如,他奢侈无度,在欧洲挥霍大量的金钱。他的大学毕业论文涉嫌抄袭和代写,他在奥地利寄养的一只宠物老虎,变成了他的真皮地毯。



因为他时常出现在媒体的聚光灯下,参与各种国内外的大小事务,比他那些只会担任闲职,碌碌无为的兄弟更显得地位重要,因此他也被外界视为“卡扎菲的太子”。


但在后来,随着卡扎菲与西方国家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再加上他的理想在利比亚一时难以诉诸,他全面倒向了父亲,不再被视为利比亚与西方世界的对话人。


比如,在2009年卡扎菲访问美国,被禁止搭建帐篷后,他全力支持父亲,指责美国没有公平对待利比亚。



2,沦为阶下囚的生涯


2011年,利比亚的邻国突尼斯发生了声势浩大的革命,人们愤怒的赶走了突尼斯总理本.阿里。随后,利比亚又一个邻国埃及也发生了反对时任总统穆巴拉克的活动。


塞义夫听到消息后非常兴奋,他一开始还很支持突尼斯人,到处发布文章,呼吁这两个邻国接受变革。


但很快,他便不得不改变立场。因为,这场风暴很快蔓延到利比亚境内。


从这一年1月中旬开始,位于利比亚东部的第二大城市班加西出现了反对卡扎菲的抗议活动。他们对于卡扎菲后期的腐败和经济发展感到不满,要求卡扎菲辞职。卡扎菲简单粗暴的命令军警压制,射杀参与者,最终造成了人员伤亡。



这直接导致利比亚政府在国际社会遭受了一片谴责和制裁。而利比亚的反对派们则借机在2月底成立了一个“全国过度委员会”。


很快,对卡扎菲不满的前军人,市民,以及一些穆斯林教法派分子聚集起来,在利比亚全境成立了武装组织,与卡扎菲的部队发生了交火。


塞义夫转变了态度,他声称卡扎菲的军队没有对班加西的反对派使用暴力。


他将反对派的起兵原因归咎于这些人的道德品质出现了问题,指责反对派重拾部落山头的风气,违背了教法,并声称他的父亲手中还有军队,统治非常牢固。



塞义夫告诉外界:“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最后一个女人、最后一颗子弹。”


从这一刻开始,塞义夫彻底变成了父亲的支持者,也成为了反对派武装的敌人。


然而,战争从一开始就对卡扎菲家族非常不利。卡扎菲身边的不少军官,部长和地方官选择了倒戈,反对派武装在起兵后仅用1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中部和东部的不少城市街区。


卡扎菲的军队尽管将他们压缩在一些大城市,如班加西,米苏拉塔,艾季达比亚等地,但迟迟无法彻底击败对手。


而在这一年的3月,由法国牵头,意大利,美国,英国等多个北约国家参与的外国干涉力量已经组建完成,他们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对卡扎菲的部队展开空中打击,对反对派给予了全方位的援助。



而卡扎菲在国际上没有得到任何国家的支持,陷入了孤掌难鸣的境地。


很快,反对派武装在西方国家的帮助下,接连取得胜利。他们在3月份彻底赶走了班加西和艾季达比亚的卡扎菲军,随后又在4月拿下了布雷加。


等到反对派武装在5月份彻底控制米苏拉塔,卡扎菲家族已经难掩颓势。


在此期间,塞义夫的1个兄弟,3个侄子因为空袭死亡,他对西方国家的干预进行了批评,对平民造成了伤害。同时,为了表达“不反对和平”的立场,塞义夫在这一年6月提出了一份同意全国大选,愿赌服输的协议希望停火,但被反对派武装和西方视为“缓兵之计”,没有成功。



国际刑事法院和反对派也对他发起了通缉令。


接下来,卡扎菲牢牢把控的西部地区也出现了反对派的支持者,并很快夺取西部山区的大片土地,让卡扎菲难以应付。


最终,反对派武装在8月中旬发起了进军首都的黎波里的行动,卡扎菲的军队一触即溃,用2天的时间逃离了这座城市。


城破之际,塞义夫出现在卡扎菲经常居住的阿齐齐亚兵营,在此聚集残余势力,发表了一番要“抵抗到底”的慷慨陈词。


人们以为塞义夫会在此与反对派恶战一番,但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他离开了兵营,逃出了首都,前往更安全的拜尼沃利德。而那些聚在兵营的卡扎菲部队也很快作鸟兽散,未开一枪便把阿齐齐亚兵营丢给了敌人。



与此同时,塞义夫的姐姐,母亲和一些兄弟已经逃往阿尔及利亚。


但是反对派武装并没有停下脚步,塞义夫的逃往之旅也无法停歇。反对派武装很快就在10月17日拿下了拜尼沃利德。塞义夫带着26个保镖和9辆车试图逃亡,但在途中遭遇了空袭,他的手被炸伤,落下了右手残疾。


就在空袭的三天后,他的父亲卡扎菲输掉了苏尔特战役,卡扎菲被士兵们从水泥管子中揪出,当场被毙,尸体放在一处冷库中供人参观。


下落不明的塞义夫在一家叙利亚电台的帮助下发声说:“我在利比亚,我还活着,自由自在,愿意战斗到底并报仇雪恨”。



但他已经没有力量实现这份承诺。


这一年的11月19日,塞义夫在试图逃往邻国尼日尔的途中,于塞卜哈附近被反对派武装“津坦旅”的伏击,最终被俘。


当时,他穿着当地人的长袍,胡须许久未曾修剪,面容枯槁,腹部和肋骨还受了伤,三根手指断裂。他得到了津坦民兵的良好治疗,并在此被拘留,开启了阶下囚的岁月。



3,拯救与未来


塞义夫沦为阶下囚后,很快面临一连串的法律制裁。利比亚新政权和国际刑事法院都主张对其严惩,但利比亚新政权与国际刑事法院就“塞义夫由谁审判,何地执行”产生了矛盾,使得关于他的审判一再被推迟。


直到2014年4月,塞义夫才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在的黎波里的新政权主持下受审,但没有出结果。因为,利比亚很快发生了一场新的革命,第二次利比亚内战发生了。



利比亚反对派在推翻卡扎菲政权后,以全国过渡委员会骨干为基础运行了2年。但在重新举行议会选举,分配各地区,部落,阶层,宗教利益的问题上,新政权的各方势力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最终形成了以米苏拉塔民兵,的黎波里民兵支持的“国民大会党”力量和以军阀哈利法.哈夫塔尔支持的“人民大会派”两股力量互相抗衡。此外,还有一些提倡原教旨主义的教法派武装在占据了一些城市割据一方。


由于利益分配不均,军阀哈夫塔尔在2014年5月发起了政变,出兵逮捕了一批政要,试图用军事手段消灭国民大会党,而他本人也被赶出了首都,逃往东部。双方由此开始激战,使得利比亚战火重燃。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有关塞义夫受审的事情自然被放到了一边,少有关注。虽然他曾在2015年被的黎波里的国民大会势力缺席审判为死刑,但因为人在津坦,根本无法执行。更何况,关押塞义夫的津坦民兵也转变了态度,改善了对他的待遇。


这支关押塞义夫的津坦民兵被认为是利比亚各路力量中的“宗教温和派”,长期与军阀哈夫塔尔结盟,且多次为后者作战,在利比亚二次内战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津坦民兵在2011年推翻卡扎菲的战争中并没有立下太大的功劳。因此,他们当初俘虏塞义夫是想以此为自己增加筹码,争取在利比亚新议会中获取有利的地位,这正是他们屡次拖延审判塞义夫,以及转移塞义夫的原因所在。



但2014年的内战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难以再从塞义夫身上榨取利用价值。因此放松对他的看管,塞义夫也从拘留变成了软禁。他甚至可以在津坦使用手机,骑马打猎,并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


2017年,他被津坦民兵彻底释放,重获自由。因为卡扎菲家族的许多老部下都成为了津坦人的盟友——军阀哈夫塔尔的亲信。哈夫塔尔控制的东部政权给予了他“无罪释放”的判决,以便哈夫塔尔能够收揽人心。


此外,在德国《明镜周刊》和西班牙《加利利之声》的报道中,以色列女演员,模特奥莉.维纳曼的努力奔走对塞义夫重获自由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奥莉在2005年至2011年期间曾与塞义夫是恋人关系,这一点也得到了奥莉本人的肯定。



她在2012年9月曾呼吁英国首相布莱尔介入塞义夫的审判,保住塞义夫的性命。这段时间也正是塞义夫四处潜逃和被俘虏的初期,被击毙和执行死刑的风险最高。


当然,塞义夫能够被释放,更多的还是因为政治因素和时局变化发挥了作用。


塞义夫被释放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不再那么招摇醒目,因为至今还有人想要杀他,的黎波里的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和国际刑事法院对他的通缉令也依然存在。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津坦生活,因为利比亚全境再也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他可以在这里接受津坦人和周边游牧民的保护。有时候,他还会秘密前往埃及,叙利亚进行访问。


2021年,他甚至在塞卜哈附近公开露面,要登记参加这一年的总统委员会选举,一度被外界视为“卡扎菲家族卷土重来”的信号。


但事实上,卡扎菲家族在利比亚早已失去了势力,如今能够掌握利比亚局势的大人物们,早就换了一批新人。塞义夫不仅支持者寥寥无几,他本人的参选资格也受到了阻挠。



不过,这还能维持自由身的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已经年过50的他在2022年11月表示,还要继续准备下一次机会,利比亚的混乱是时候该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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