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某个冬夜,还是牙医的余华从县卫生所下班回家。

这一天晚上,他读书时意外翻到了卡夫卡,瞬间被其作品的荒诞击中。

他兴奋得辗转难眠,写作的冲动如上蹿的火苗。

他再也按捺不住,提笔就开始构思一篇荒诞小说。

稿子出来后,他将其投给了《北京文学》。

只可惜没过几天,主编就回复道:“结尾太阴暗了!你能不能光明点?”

余华赶忙回信:“只要能发表,我从头到尾给你改光明!”

就这样,业余写作五年的余华,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篇上稿。

文章发表后引起了轰动,余华也被推到了“中国文学最前列”的位置。

而这篇帮余华实现梦想的,正是他引以为傲的处女作:《十八岁出门远行》。

这篇小说中,一个18的少年,怀揣着对远方的执念,义无反顾地踏上旅途。

一路上,即使被殴打、遭背叛,受磨难,少年也不曾后退一步。

等到遍体鳞伤,他才在身心的巨大创伤中重新审视一切。

渐渐地,他终于明白世界难以征服,而成长也是一个涅槃重生的过程。

恰如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言:成长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人们对它又爱又恨。

人如草木,必须受尽风雨摧残,才能狠狠扎根,用力生长。

长大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一个人真正的成熟,却要经过刻骨铭心的锤打。

1

人生需要突围,不怕的人才有出路

你是否在十几岁时,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或许是仗剑走天涯的远行,或许是闯出经天纬地的事业,或许是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小说里,余华笔下的少年,也是在18岁时,萌生了远行的冲动。

他想征服巍峨的高山,走遍崎岖的道路,看不同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

于是,他背起行囊独自离家,不料等待他的,却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奇遇。

那天,他顶着大日头走在公路上,不怕累,感觉不到饿,磨破了脚也不喊疼。

可兴致勃勃走了一天,想住的旅店不见踪影,出门时那股精神头也少了几分。

就在他有点泄气时,他忽然在一个大坡下面,发现一辆出了故障的卡车。

卡车上装满苹果,司机正在忙着维修。

他讨好似的凑过去,故作老练地对司机说:“老乡,你好,老乡,抽烟。”

那人却是爱搭不理,等了好一会才接过烟抽起来。

少年暗喜,心想抽了我的烟肯定愿意帮我的忙,便继续套近乎“老乡,方便搭车吗?”

不料那人却吼了句“滚开”,就继续修他的车。

等车修好,这人一秒钟都没犹豫就要开车走人。

少年急了,一边喊着“你还抽着我的烟呢!”一边拼命追车。

可他哪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开远。

少年气得捶胸顿足,索性横躺在马路上,自语道:“再有车路过,肯定会为我来个急刹车。”

他就那么傻愣愣地躺着,几分钟后,果然有辆车停在了身边。

他起身一看,不觉一惊,竟然是刚才的司机折返回来载他。

他大笑着跳起来,不计前嫌地上了车,愉快地同司机攀谈起来。

司机问去哪,少年说:随便哪都行!

就这样,车在起伏的公路上奔驰,少年感觉自己是一只自由的船,飘荡在浩渺的大海上。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前几天读到的一行诗:

少年是一贯快马杨帆,道阻且长不转弯。

要盛大,要绚烂,要哗然。

少年是用理想的巨船去撞现实的冰山。

为了一片海,可以翻过千重山。

是啊,年轻时,我们都像匹不被规训的野马,勇敢又莽撞。

为了一个目标,能把所有困难打倒,也甘愿把所有亏都吃遍。

累了不沮丧,败了不气馁,受伤了不觉得疼,哪怕被戏弄也不计较。

有时候回想起来,不免觉得年轻时太傻太冲动,可鲁迅先生说过:

“人生的旅程,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前面才有路。”

没有年轻时的拼劲,生活便如死水般毫无生机。

只有豁得出去,人才能打开生存局面,而后让生命得以绽放。

2

生活不是儿戏,是真刀真枪的较量

搭上车的少年,心情大好,他闭上眼,感受风从耳边刮过,暖阳洒满全身。

然而,这美妙的感觉伴随着一次急刹车戛然而止——车又抛锚了。

这下,少年终于发觉这车不靠谱,还是得赶紧找家旅店投宿。

可很快,他发现,这个司机更不靠谱。

非但不修车,反而做出一系列反常举动——一会做广播体操,一会围着车小跑。

不等少年回过神来,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从远处走来五六个人,驮着一个大箩筐。

他们见卡车上装着苹果,二话不说就上前抢。

少年一个箭步挡住,像路见不平的侠客,义正词严地训斥他们,还亮出拳头吓唬对方。

对方见状,大笑不止,其中一人不由分说地给了少年一记猛拳。

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村民,都是来抢苹果的。

为了维持正义,少年冲进人群,开启了以一敌百的殊死战斗。

混战中,有人骑在他身上扇他脸,有人拿棍子打他的背,最令人气不过的,是个五岁顽童,趁其不备,狠狠揣了他的腰……

不消片刻,少年便被打得满身是血,面目全非,像摊烂泥一样被丢了出来。

他试图向司机求助,可当他视线一转,司机正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无奈之下,少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那群人,直到他们抢完苹果离开。

他稍微缓了口气,正打算和司机理论,没想到司机竟抢过他的背包扬长而去。

最后,一片狼藉里,只剩遍体鳞伤的少年和那辆坏掉的卡车。

天渐渐黑了,寒风从四面吹来,瑟瑟发抖的少年彻底陷入绝望。

被痛苦催熟的成年人都知道,世界不是游乐场,但凡出去了,就得迎接真刀真枪。

现实的毒打,社会的暴击,在你选择离家的那一刻,就已经像地雷一样早早埋在了命运里。

出门闯荡没有错,追求理想也很对,但引爆地雷的那一刻,我们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

生活往往是好几重困境的叠加。

你可能遇到小人,可能遭遇算计,可能努力后一事无成,也可能活成他人眼中的笑话。

等伤透了心,受够了伤,就会明白现实充斥着陷阱与阴谋,人也可能趋于世俗,变得扭曲。

有人频频受挫后,完全没了“一头扎进去”的热情;有人被骗几次后,变得麻木不仁,有人步入中年后对理想只字不提……

脱口秀演员小鹿说:

“我们曾极度渴望去看世界,可走入世界后,扑面而来的一切会把人击地粉碎。”

现实是残酷的,生存艰难,人心叵测,际遇变幻,随便一件都能重伤于你。

但老话说得好:未曾艰苦不成人,不经世事永天真。

若想在生活中独当一面,人就得忍着剧疼剥去稚嫩的皮,再把伤口愈合成铠甲。

3

没有一段路是白走的

所有的经历都是生命的滋养

小说最后,少年并没有在绝望中一蹶不振。

寒气逼人的深夜,一轮孤月照着满身伤痕的他,为了避寒,他踉跄着爬上驾驶室的座椅上。

一股股刺鼻的汽油味和血腥味涌上来,但神奇的是,少年却觉得暖和了许多。

他不住地感慨,虽然遍体鳞伤,但自己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窝在车里还有一丝暖意。

少年慢慢舒展开身体,想起离家时父亲的嘱托:“你已经18岁了,该出去看看世界了。”

他想起自己像欢快的马儿一样冲出门,而如今遭遇的一切,不正是世界最为真实的样子吗?

遇到的事有好有坏,认识的人有善有恶,自己能打能抗,但也不能搞定一切。

这些经历令人唏嘘,但也都将成为生命的滋养,让人遇见更强大更成熟的自己。

写这个故事时,余华也正在经历人生的第一场“远行”。

他离开生活了20多年的浙江海盐,独自一人前往北京改稿。

身边没人赞同他去,但年轻气盛的余华完全不听劝,带着一点点钱和衣物就走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选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一路上,他人生地不熟,吃不饱穿不暖,也无人倾诉内心的苦闷。

等改完稿子并发表,他再也不想继续当牙医,又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从卫生所辞职,去老家文化馆工作,打算靠赚稿费谋生。

可文学创作谈何容易,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写不出叫座的文章,日子过得一贫如洗。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妻子因观念不合离开了他,文化馆也没有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巧的是不久后,鲁迅文学院讲习班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又一次踏上去往北京的旅程。

再后来,他在讲习班边学边写,熬过了无人问津,终于渐渐在文学圈站稳了脚跟。

这样看来,大作家余华其实和普通的你我一样,年轻时莽莽撞撞,中年后备受打击。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经历了足够多的磨难,余华才有了今天的潇洒自在。

作家三毛说,任何一种生命,都有它生长的创痛。

人有向前探索的欲望,必然要付出随之而来的代价。

但别懊恼,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帮忙雕琢自我,都是上天赐予的一份疼痛的礼物。

上过当方知人心难测,受过挫才懂世事复杂,遭受过些许创伤才能痛醒觉悟。

成长的过程,就像打铁,少一锤,成色都会差很多。

所以,不要逃避,不要退缩,坦然接纳生活中的一切。

请记住,越是难熬的关卡,越能历练出坚韧的自己。

4

前不久,余华谈起《十八岁出门远行》,很是感慨:

他说:

“31年前我感到自己写下了一篇积极的小说,31年后重读时仍然读到了一篇积极的小说。”

今年,这篇文章同余华八九十年代的几篇小说一起被收录进了小说集《十八岁出门远行》中。

书里,除了这个离家的少年,还有为父报仇的侠客,失足犯罪的逃犯,偷尝禁果的少女……

这些故事千奇百怪,趣味横生,但无一例外地,都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疼痛,往往是一个人开悟的最佳时机。

人这辈子,就是一个不断重建和修复的过程。

现实鞭打的伤痕,早晚会成为身体最坚硬的部分;打不垮我们的磨难,也最终会使人变得强大。

周国平说: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比任何东西都忠诚于你,就是你的经历。

每一次受伤都是渡人的契机,每一场磨难都助人圆满的修行。

书的封面上,有句话很触动我:

“一定要出门闯闯,跟世界较量较量!”

投身现实的洪流并非意气行事,而是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于千难万险中长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与朋友们共勉。

作者:洞见·瑾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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